失蹤的臺胞

一

林黑接到公司老總李炎電話，說他父親李墨從臺灣專程過來，自己在外趕不回來，要林黑親自去機(jī)場接他老人家。林黑是公司中方代表，答應(yīng)一定會把這件事辦好，叫李總放心。林黑不認(rèn)識李總父親，便做了一塊紙牌，上面醒目地寫著“臺胞李墨”四個字。接到李墨以后，林黑立即把他送往市里最好的四星級賓館，可李墨怎么也不愿意住，硬說要同他一道回公司。公司坐落在一個山區(qū)縣，各方面條件都較差，可老人執(zhí)意要這樣，林黑只好把他送到縣城賓館。豈知老人家連縣城賓館也不愿住，說要去雞公鄉(xiāng)。雞公鄉(xiāng)倒是離公司很近，可那里條件更差，只聽李墨說：“有個單間就行了，你放心吧，有事我擔(dān)著，你們李總來了，我會跟他說的。”

林黑無奈，只好把他送到雞公鄉(xiāng)的鄉(xiāng)政府招待所，專門叮囑所長安排好了他的食宿。開始，林黑還為這鄉(xiāng)下沒旅游點(diǎn)不知如何打發(fā)他的時間，豈知李墨對雞公鄉(xiāng)特感興趣，問東問西，還詢問雞公鄉(xiāng)如今的發(fā)展?fàn)顩r。林黑以為老人家又要到這里投資辦廠，興奮地把雞公鄉(xiāng)的優(yōu)勢全抖落出來，還陪著他在雞公鄉(xiāng)四處轉(zhuǎn)轉(zhuǎn)，轉(zhuǎn)得他老人家特高興。

這天，李墨叮囑林黑不要來陪他了，他要好好休息一天。林黑聽他這一說，心想也好，正好回公司處理一些日常事務(wù)，明天再來看他。

第二天，林黑來到招待所，只見李墨房間的門關(guān)著，他使勁敲門也不見開。林黑以為出了什么事，趕緊要服務(wù)員來開門。豈知服務(wù)員說，他昨天一走，李老先生也緊跟著出了門，至今不見回來。

一聽這話，林黑渾身打了一個激凌，心里直叫苦：“我的媽呀！這可如何是好？”他連忙發(fā)動鄉(xiāng)里所有的力量尋找，但仍然沒有消息。最后他不得不向李總電話報告：李老先生失蹤了！

二

的確不假，昨天林黑前腳走，李墨后腳就出了門。說實(shí)話，他這次是第一次回大陸，一不是來看公司的發(fā)展，二不是來旅游，他是悄悄來找人的。找誰？找三個人：一是老母親是否健在？二是與他只有一夜之情的妻子木香；三是林狗金。這幾天在雞公鄉(xiāng)的轉(zhuǎn)悠中，他已經(jīng)打聽到老母親早已去世，葬于瓦子嶺。于是這天他支走林黑以后，立即趕往瓦子嶺。他在山上轉(zhuǎn)了很長時間，才找到母親那塊墓碑。看著墳堆上野草叢生，一種悲愴、凄涼之感襲上心頭，鼻子一酸，老淚縱橫：“娘！不孝之子回來看您了……”

李墨在墳前呆了很久，祭祀完畢，看看天也不早了，正要起身回去，忽見一蒙面漢立在他面前。他立刻想到自己是遇上了劫匪，處身這荒無人煙的深山老林，他不由地打了個寒戰(zhàn)。

“你要什么？我身上有的都可以給你。”

“我要什么？”那蒙面漢嘿嘿一笑，“我要你的公司！要你臺灣的家產(chǎn)……”

李墨一聽，知道來者不善，他是來綁架自己的，想想別無退路，只有背水一搏。可他畢竟上了年紀(jì)，豈是這蒙面漢的對手，剛出手手臂上就挨了一刀，絕望中的他發(fā)出了歇斯底里的呼叫：“來人吶！救命啊！”

就這一聲呼叫，偏巧被一位游獵而歸的老獵人聽到了。老獵人循聲端著獵槍跑了過來，見一蒙面漢正在綁架一位老人，他沖上去就是一槍托，蒙面漢措手不及跌在地上“嗷嗷”直叫。老獵人把槍口對準(zhǔn)他：“要錢還是要命？”“要命！要命！”“要命還不快滾！再讓我碰上你，老子一槍崩了你！”蒙面漢自知遇上了對手，望著黑幽幽的槍口，只得一瘸一拐地倉惶逃命。

三

此時的李墨已昏厥過去，見天色已晚，老獵人背起他朝自己家里走去。

在一間木屋里，老獵人把他放在自己的床上，給他包扎好傷口，就抱著柴草到灶房里去燒水。

當(dāng)李墨昏昏沉沉醒來時，只覺得渾身一陣疼痛，火辣辣的手臂已被包扎。他吃力地爬起來，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張鋪有稻草的床上，這才漸漸想起了此前發(fā)生的一切……

老獵人再次進(jìn)來時，李墨知道這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了，他立即從包里掏出一沓子錢遞了過去：“謝謝你呀，老哥！今天要不是你，我這把老骨頭就丟在那里喂狼了！”

“哎，見外了！山里人有句俗話：‘大路不平旁人踩，見死不救非好漢’。這是我該做的。說實(shí)話，那地方人煙稀少，碰巧我正好路過那里，要不還不知會咋樣呢。”說完把他拿錢的手推了回去。

李墨見他堅持不收，只好作罷，心想也是，救人一命豈是這幾個錢可以報答的？只好等以后回去再作商議。于是他問：“請問老哥尊姓大名？”

“嘿嘿！免尊，姓林，叫林狗金。”

“林狗金？”李墨驚訝地脫口而出，兩只渾濁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這位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老獵人。

林狗金只顧在屋子里收拾自己的東西，完全沒注意李墨的表情變化，還以為是城里人在取笑自己那土里土氣的名字，便傻乎乎地憨笑：“狗金這名字是很土，可山里人就喜歡這，什么牛哇狗哇，再說算命的也說俺命里缺金。”他說完后連頭也沒抬，急著就要出門，掩門時他說：“你好好躺著，今天是俺家人進(jìn)山團(tuán)聚的日子，我該去接他們了！”

林狗金走后，李墨不知哪來的勁，立即從床上起來，拉開門，朝著他離去的方向久久地凝視著。林狗金哪里知道，自己這名字一報，竟在李墨心中掀起軒然大波。原來，他就是李墨這次來大陸要尋找的第三個人。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fèi)功夫。他哪知道李墨來找他，不為別的，而是報仇雪恨來了！

四

這真是孩子沒娘，說來話長。解放那年，李墨所在的國民黨某部退至海邊，上船南逃。當(dāng)李墨最后一個爬上船時，一發(fā)冷槍不偏不倚擊中了他的下部。

李墨忍著劇烈的疼痛，用手握著滴血的褲襠，抬頭朝岸上望去，只見礁石后面立著一個人。他認(rèn)出來了，此人正是雞公山地區(qū)的游擊隊長林狗金。當(dāng)憤怒的李墨端著沖鋒槍朝岸上狂掃時，船已開動，礁石離他的視線越來越遠(yuǎn)了。

經(jīng)船上軍醫(yī)搶救，李墨傷勢雖然康復(fù)，可他從此就失去了做男人的命根。從這以后，笑容在他臉上消失了，他心里只有一個念頭：有朝一日回大陸，一定要找林狗金報這一槍之仇！

真是冤家路窄，他們竟在這種場合下見面。這時，他一眼就看到了墻上掛著的那桿獵槍，他一手把它摘了下來，當(dāng)看清那槍把上刻寫的“林狗金”三個字時，他身體下部的隱隱疼痛激發(fā)了他幾十年來積壓的滿腔怒火，頓時邪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此刻他只有一個念頭：還他當(dāng)年那一槍！

李墨此時已忘記了自己的傷痛，他拎著槍走出了屋子，黑黝黝的大山，颯颯響的山風(fēng)，使他打了個寒戰(zhàn)。借著明亮的月光，他來到離屋子不遠(yuǎn)的地方藏著，單等林狗金回來。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林子里傳來了說話聲。李墨一看，下面的山路上來了三個人。想到今天林狗金剛救了自己一命，李墨的手有些顫抖了，瞄準(zhǔn)了他以后，他還在想：扣，還是不扣？最后還是幾十年的復(fù)仇怒火占了上風(fēng)，他一咬牙一閉眼，猛地扣動了扳機(jī)。

“叭！”一聲槍響震動了整個山谷，幾十年的仇今日得報，他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晦氣……

緊接著傳來的是雜亂的腳步聲和男女的呼叫聲：“黑子，我的兒子！你沒事吧？……”當(dāng)他們的腳步來到面前時，李墨才發(fā)現(xiàn)，陰差陽錯，自己擊中的不是林狗金，而是他的兒子。

李墨頓時亂了方寸，獵槍重重地倒在了地上。林狗金背著兒子突然發(fā)現(xiàn)了他，驚愕道：“怎么是你……”

李墨不敢正視，低下了沉重的頭。

“你還我兒子！你還我兒子！”林狗金的老婆憤怒地?fù)渖蟻硭捍蛩涣止方饎褡　Ｋ藓薜貜牡厣蠐炱皤C槍，對著李墨說：“走！如果我兒子有個什么閃失，我就一槍打死你！”

李墨被那老婦人押著又回到了這間木屋。

五

林狗金把受傷的兒子放在床上，立即端過燈察看傷情，他老婆也趕緊跑過來。還好，傷勢不重，散彈只是擦傷了兒子的小腿。他趕緊招呼：“木香，快去燒點(diǎn)開水！”老婦人應(yīng)聲拿著盆子就去了灶房。

林狗金這一聲“木香”，李墨聽得是真真切切。“木香？難道她就是幾十年前與自己有一夜之情的妻子木香？”

就在李墨疑惑時，老婦人偏頭向灶堂加柴添火，借著火光，李墨發(fā)現(xiàn)了她耳根下的那塊胎記。他的心“咚咚咚”像擂鼓般直跳，情不自禁地走過去……

木香一扭頭，突然見他正死死地盯著自己，以為他不是神經(jīng)病就是老不正經(jīng)，頓時惱怒了，順手從灶邊摸出一把砍柴刀，吼道：“你這個老不死的！你再往前一步，我一刀就砍了你！”

就在這時，李墨又發(fā)現(xiàn)了她手腕上的那只玉鐲，不禁失聲叫道：“木香……你就是大屋山的李木香？”

木香一聽這聲音也傻了，目光中透著驚奇和疑惑：“你……你是誰？你怎么知道我叫李木香？”

李墨驚喜萬分：“你真是李木香？我終于找到你了……”說著，眼里閃著淚花，從內(nèi)衣口袋里掏出了另一只他珍藏了幾十年的玉鐲，這是老母親給他們留下的唯一信物。看著這兩只一模一樣的玉鐲，木香呆住了：“你……你到底是誰？”

“我……”李墨嗚咽道，“我是墨崽！”

“你是墨崽？”木香上下打量著他。

李墨往前站了站，興奮地說：“我是墨崽，我就是幾十年前大屋山的那個墨崽呀！”

“墨崽……”木香手中的臉盆“咣當(dāng)”一聲掉在地上，此時的她心碎欲裂，全身顫抖……

這時，林狗金聽到聲音不對，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趕緊跑過來。他剛推開灶房的門，一見這情景，他也弄懵了。好一會，他仿佛意識到什么，連忙退了出來，把門掩上，悄悄地立在門外……

六

望著眼前的木香，李墨仿佛又回到了幾十年前，他笑著說：“木香，我知道準(zhǔn)會找到你的！”

木香鎮(zhèn)靜了下來，說：“都人老珠黃，快要入土了，你還來找我？這么多年，活不見人，死不見尸，你到底上哪兒去了？”

一聽這話，李墨一聲長嘆：“唉！我能活到今天見你一面，也算是福大命大造化大，其實(shí)我也是死里逃生身不由己呀！自那天早上被抓走之后，我就隨國軍去了臺灣。”

“那你怎么也不來封信？”木香問。

李墨說：“我也沒有辦法呀！說實(shí)話，去臺灣后，我無時無刻不在想著你，早些年也來過信，可都石沉大海，杳無音信。”

聽到這里，木香好像明白了什么，揶揄道：“你既然去了臺灣，在那里享受榮華富貴，還回來找我這老太婆干什么？”

李墨苦笑一聲，淚眼汪汪：“說來你可能都不會相信，去臺灣后的幾十年，我一直是獨(dú)身一人生活呀！”

這下輪到木香吃驚了：“這么多年，你在臺灣也沒成個家？瞧你這身闊氣的，鬼才信！”

李墨急了：“我……我對天發(fā)誓！”

木香問：“那為什么？”

“唉！說來話長，一切都怪他……”

“誰？”木香警惕地問。

李墨用手指了指灶房外邊說：“我在逃往臺灣前，上船時挨了他林狗金一槍。”

“你挨了他一槍？”木香更是驚愕。

“那可是致命的一槍，它雖然沒有結(jié)束我的生命，卻結(jié)束了我一生做男人的資格……”說到這，李墨落淚了。

李墨的這番話，同時震撼了兩個人的心——一個是里面的木香，一個是一直站在門外偷聽的林狗金。

心地善良的木香聽他說到這，心情也沉重起來，問道：“那你以后……”

“收養(yǎng)了一個棄兒，棄政從商了。現(xiàn)在大陸也有我投資的公司，就在雞公鄉(xiāng)。”他又問木香：“我走后，你日子過得還好嗎？”

“好？那些年，有你這樣一個無影無蹤的‘國民黨’牽著，我日子能好嗎？”李墨這一問，激起了木香對那段辛酸往事的回憶……

原來，李墨走后的第二年，木香為他家添了個大胖小子，婆媳倆格外高興，只可惜一直沒有李墨的消息。木香給兒子取名為黑子。可好景不長，先是李墨的母親患肺結(jié)核病逝，那時黑子還很小，木香吃了不少苦，一個人把兒子拉扯大。可到了６０年代，木香的日子越來越難過了。開始是海峽兩岸關(guān)系緊張，李墨解放前當(dāng)?shù)挠质菄顸h的兵，于是木香的災(zāi)禍接踵而來。

這天，正在地里干活的木香，莫名其妙地被叫到了大隊部，說公社有干部找她。木香心里就有些發(fā)慌，到了大隊部，一個穿著四個兜的干部，劈頭就問：“你就是李木香？”木香連忙點(diǎn)頭。“你丈夫解放前當(dāng)?shù)氖菄顸h的兵？”一聽他提及此事，木香沒有言語。“你啞巴了？”那人發(fā)怒了。木香連忙解釋說：“他是沒辦法被抓去的。”“他人現(xiàn)在在哪？”“現(xiàn)在？”木香搖了搖頭，“自他被抓走以后，一直沒有音信，是死是活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你還想欺騙政府？我問你，臺灣有什么人給你來過信？”“臺灣？”那年頭，只要一提“臺灣”二字，誰都會毛骨悚然，木香慌了：“沒、沒有……”

“你要老實(shí)交代！”就這樣，一夜之間，木香莫名其妙地成了反革命家屬。不過，這也等于給了木香一個信息：李墨還活著，很可能他去了臺灣。

木香沒有判斷錯，有關(guān)部門扣留了一封李墨從臺灣寄來的信件，其實(shí)這是李墨在５０年代寫給木香的一封家信，豈知陰錯陽差，此信竟落在了公社保衛(wèi)干部的手里。雖說是一封普普通通的家信，可到了保衛(wèi)干部手里，就成了階級斗爭新動向。

到了“文革”時期，木香的日子更難過了。為了不連累兒子，她毅然跳下了虎山崖……

七

木香跳崖后，命不該絕，掛在一棵大樹杈上，讓在深山靠打獵為生的林狗金救了。林狗金勸她說：“好死不如賴活著，說不定以后還有出頭的一天。”

其實(shí)，林狗金躲進(jìn)這深山老林也是迫于無奈。他原先一直在鄉(xiāng)里搞民兵工作，忠厚老實(shí)為人正派，可倒霉的事偏沖著他來。先是老婆不會生孩子，后來又生了病，沒幾年就棄他而去。更想不到的是“文革”時查祖宗三代，竟查出林狗金爺爺?shù)臓敔斒瞧坡涞刂鳎痪瓦@樣，他的民兵連長也給撤了。他看破紅塵，與世無爭，獨(dú)自一人扛著獵槍走進(jìn)了深山，過起了以打獵為生的日子。

木香與林狗金同是天涯淪落人，兩個苦命人相聚在這深山老林，林狗金費(fèi)盡口舌終于打消了木香尋死的念頭，并收留了她。日久天長，木香竟然喜歡上了這獨(dú)居深山、與外隔絕、自由自在的日子，開始對林狗金產(chǎn)生了好感。

林狗金見木香不嫌棄自己，膽子也大了許多。一天，他鼓足了勇氣憋紅了臉向木香求婚，沒想到木香竟爽快地答應(yīng)了。從此，木香隱居深山，與林狗金相依為命，不僅給他生了一對兒女，而且還一直供養(yǎng)著在山外讀書的黑子。就這樣一直平靜地過了幾十年。

今天，正巧是黑子的休息日，也是他要來山里團(tuán)聚的日子，于是木香先下了山。為救李墨耽誤了時間的林狗金，見天色已晚，他們母子倆還不見回來，放心不下，安頓好李墨后，他拔腿就出了門。沒想到，救人竟救回了一顆復(fù)仇的子彈！

聽了這飽含血淚辛酸的故事，李墨也早已淚流滿面：“木香，是我該死，害了你一輩子，我對不起你呀！”

“你對不起的何止是我？”木香心酸地說，“你知道，你為了報這一槍之仇，你打中的那人是誰嗎？”

“是誰？”李墨睜大了雙眼。

“他就是你的親生兒子——黑子！”

“兒子？我還有親生兒子？”頓時，李墨的拳頭狠狠地砸在了自己腦門上。幾十年的苦惱、恩怨頓時煙消霧散，他轉(zhuǎn)身拉開門，發(fā)瘋似的朝里屋跑去：“黑子——我的兒子！爹對不住你呀！”李墨撲在兒子身上，失聲痛哭起來。

要說李墨這一槍擊在黑子腿上，那真是天意。本來，黑子一直是攙扶著母親上山的，可走著走著，發(fā)現(xiàn)父親累得邁不動腳了，他又趕緊去攙扶父親。當(dāng)他正攙著父親的時候，李墨這邊的槍聲響了，于是，黑子就這樣給自己多年的養(yǎng)父擋了一槍，也算是回報對他的養(yǎng)育之恩。

此時躺在床上的黑子，正在慶幸自己僅是輕傷時，突然一人闖進(jìn)來撲在自己身上叫兒子，開始他還以為是養(yǎng)父林狗金，可仔細(xì)一聽哭聲又覺得不像，他坐起身定睛一看，一時愣住了：“怎么是你？”

這時，李墨也看清楚了他，驚訝道：“你……原來是你？”

原來，黑子正是在機(jī)場接他又陪了他幾天的公司中方代表林黑！

“哎喲喂！您老怎么跑到這兒來了？都嚇?biāo)牢伊耍∥业教幵谡夷剑　绷趾诟吲d得忘記了傷痛，立即從口袋里掏出手機(jī)，說：“我要馬上向我們老總匯報，可把他急壞了！”

李墨說：“你是說李炎老總？”

“對對對！”林黑連連點(diǎn)頭。

李墨笑著說：“告訴你吧！他不是別人，正是你的弟弟呀！”

“我弟弟……”林黑被弄得莫名其妙。

這時，木香走上前來，對林黑說：“黑子，快叫爹！他就是你的親生父親啊！”

愣了半天，林黑才明白過來，從心底里爆發(fā)出一句積壓了幾十年的心聲：“爹……”

原來，李墨讓他臺灣的兒子來大陸雞公鄉(xiāng)投資，就是讓他打頭站，為自己來尋找他們作鋪墊。沒想到的是，公司的中方代表竟是他的親生兒子，一家人終于團(tuán)聚了！

這時，木香突然臉色大變，她發(fā)現(xiàn)林狗金不見了。她驚恐地跑出門尋找叫喊：“狗金，狗金……”

林黑一瘸一拐地趕到門口，只見一個黑影正朝山下走去，他邊追邊喊：“爸爸……”

此情此景，李墨感慨萬分。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朝著他倆跑去的方向默默地喊：“狗金，我的好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