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西蘭勇者之旅

有人說，新西蘭人若不是在天空中飄，就是在水中與激流搏斗，如果再見不到他們，那可能就是都鉆到地下洞穴探險去了。真的，新西蘭人對冒險活動和極限運動的喜愛達到了狂熱程度，不信你親臨其中，體驗過后，你一定也會忍不住說：冒險的感覺真好！

為什么耳邊會回蕩著粗厚急促的喘息聲？為什么雙腳輕浮如靈魂出竅？為什么會有一陣冰冷濃濕的霧氣輕撫臉頰？我在哪呢？頭燈打在眼前映出一圈黃色的濕滑巖壁，我才意識到，自己正抓著繩索，凌空垂入新西蘭懷多摩（Ｗａｉｔｏｍｏ）的一個大洞穴里。

穿越時空

新西蘭地處地殼變動頻繁的活動地帶，獨特的地理環境造就了這里境內大山大水的壯麗景觀，到處都是奇特美景。而位于新西蘭北島陶波西面１００多公里處的懷多摩，更像是存在于地球表面的另一個世界，它以謎樣的石灰巖地形著稱，洞穴星羅棋布有如迷宮一般，它們都是地殼變動下的產物。

而我所處的巨大巖洞名為魯亞庫利（Ｒｕａｋｕｒｉ），隱藏在森林中，就像一頭仰躺在地面張大口的怪物，靜靜地等待獵物掉入口中。向下張望，仿佛可以聽見它喉嚨深處悶悶地回蕩著不懷好意的怪笑聲，此刻的我就像《木偶奇遇記》中的皮諾曹，正惶恐地慢慢爬進那條體型似小島但卻脾氣暴躁的鯨魚嘴里。降到谷底，往上仰望，大地猶如被巨雷劈開，從中裂出一個大Ｖ字。越走進黑暗洞穴，巨大的尖石就越像張開嘴的怪獸，它們尖牙利齒正在對我咆哮。而從洞內往外看，大洞包著小洞，層層相連，形成一個弧形穴道，我覺得自己正在另一個時空里穿梭。

與鬼共舞

涉水朝洞穴深處走去，不一會兒，我便被卡在了巖壁高處，一時無路可走。洞穴向導卡爾幫我系上繩索，之后用力推出去，我飛快地沖入黑暗里。

或許人失去了視覺感官之后，就會不由自主地改由幻覺支配自己的一切知覺，在飛快的行進過程中，我仿佛看到速度沖擊出的氣流，如一道道半透明的亮白刀影，在急速飛舞。我覺得自己沖進了讓人驚悚的鬼故事場景中。在１９世紀英軍入侵的時代，周圍也是一片死寂，一個毛利人將領的女兒趁著夜色，赤著腳在草原上奔跑，她不顧家族的反對，要連夜見到自己的英國士兵愛人。她在黑暗中看到英軍軍營的昏黃營火，腳步更加亂了，她仿佛看到愛人端著酒杯也在遙望著她。突然，她的腳步隨著一聲槍聲停了下來，一位士兵誤以為她是敵人而開槍了，頓時，鮮血浸濕她沾滿泥土的腳板和裙擺。那么，我在哪呢？“哐當”一聲，扣環碰撞巖壁的聲音驚醒了我，我已經蕩到了對岸，但是，毛利女孩的幽魂仍然在懷多摩不停地奔跑追尋著愛人，她蒼白模糊的臉上仍然掛著期待愛情的微笑，這讓我驚恐無比。

冰水戲舞

如今的懷多摩很美麗，一望無際的山坡草原上，灑落幾間農舍，牛羊成群，它們時而漫步，時而低頭咀嚼油油小草。可是它們萬萬也不會想到，在小草根部底下數百米的地方，有我們這樣一群戴著頭盔的“土撥鼠”。

漸漸平息了恐懼的心，在同樣一望無際的洞穴里，我們正不急不緩地享用著向導帶來的美食。突然，不遠處傳來轟隆撼動的水聲，原來是卡爾高高翹起屁股，并把它塞進黑色橡皮胎內，然后往下縱身一跳，躍入深約兩米的冰冷河水中。于是大家紛紛模仿卡爾的動作，一個接一個地撲通跳下水，濺起許多放射狀的水花。一群人從腰際到臀部頂住輪胎而坐，劃向洞穴更深處，卡爾和另一個向導葛朗特哼著歌，余音在洞穴中回蕩，我們頭燈打出光線所及之處，流水從巖石縫隙緩慢滲出水滴，像晶瑩剔透的串串珍珠，造型各異的鐘乳石有纖細如雨絲般的線狀，也有如水晶般的結晶體，鑲嵌在巖壁上，非常神奇。地底下的水冰涼沁心，我們泡在水中凍得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呼出的熱氣在黑暗中形成團團白色煙霧，倒也別有一番樂趣。

激流勇進

隨著橡皮艇在煙霧中沖撞巖壁翻騰出浪淘，黑暗中的我又產生了幻象，我回憶起了昨天在朗伊塔基河泛舟的情景。

“往前劃！”向導大喊，正前方的水面突起大小巖石尖塊，形成了險灘急流，眾人努力操槳，向導突然又拉高聲調：“往后劃！”為了避開橫亙在水面的巨大樹叢，讓橡皮艇轉向，我專注地低頭操槳，反而忘記了躲閃樹叢，迎頭撞個正著。還來不及喊痛，眼前又是波濤洶涌的急流，我們對著高高的白色水墻瞬間俯沖直下，把“啊”和“媽呀”的尖叫聲留在了浪淘頂端。每個人都雙手緊拉著船身繩索，生怕落入湍急的水中，那種感覺就像被扔進巨大的洗衣機，沖擊扭打得暈頭轉向。橡皮艇好不容易漂入了平緩的河面上，豎起船槳，我們驚恐未定。

回憶讓我心生恐懼，而洞穴里看似平靜無波的水面，其實也隱藏著暗礁漩渦。這時我才感覺到后悔，真不該匆匆離開山川壯麗的陶波小鎮來參加這趟冒險之旅。

攀巖爬瀑

或許是洞穴的向導聽到了我的嘆息聲，他突然要我們關掉頭燈。眼睛適應了黑暗后，四周的穴壁，竟然緩緩浮現螢火蟲所發出的光點，一切宛如用特殊筆墨寫成的無字天書，只有在黑暗中才會顯出奇幻奧秘的一面。我們坐在輪胎上，仿佛置身于銀河中漂流，這一奇景讓我在之前那一聲嘆息之后，逐漸擺脫了對黑暗的恐懼。

才剛安慰自己不怕，輪胎就漂到了一座從上直瀉而下的瀑布前，我問向導該如何出去，他望著瀑布頂端，偷笑著說：“攀巖爬上瀑布！”瀑布的寬度直徑有１６０厘米，巖壁高低點落差極大，我想他是瘋了吧！但是沒有辦法，我們得竭盡所能伸長自己的腳勾在巖石上，把整個身體往上頂，再以劈腿之姿分別用左右腳卡住瀑布兩端的壁面，攀爬直上。這一刻，我真希望自己有蜘蛛人的蜘蛛網，一彈就勾住巖壁，要不就有章魚的吸盤，能夠緊緊貼住巖壁。

好不容易爬上巖壁、越過瀑布，我們以匍匐之姿緩慢爬行在狹小的穴壁通道，一會像地鼠鉆洞，一會像壁虎貼壁。而在頭頂上方，水流強勁，最后，我們從約一個人寬的小洞內鉆出，終于結束了整個洞穴冒險之旅。

回到旅店洗過熱水澡、享用過美食之后，我在外邊的草原上散步休息，回想起一天的行程，我不住地怨嘆自己何必如此自虐。可是在走回旅館的路上看到一份介紹另一個洞穴探險的廣告傳單時，看著那些垂降在森林間的美麗照片，看著垂降者露出的燦爛笑容，我又開始幻想，自己就是一個古代的英勇戰士，自由來往于懷多摩的８００多個洞穴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