蓼 強
我注意到她,是在公司的年會上,這是一個很大的公司,分成很多部門,下面還有組,平時同事之間,并沒有太多的機會交流。到了年終,租一個酒店的宴會廳,亂哄哄地見個面。
其中一個節目是抽獎,她得了三等獎,一個透明彩殼的MP3,在臺上歡呼雀躍,動作有些夸張,在中規中矩的白領麗人之間,算是一個異類。她周身都是當下最IN的波西米亞風格,凡腰帶,袖口,褲管,無不綴著流蘇,接口處又釘著藏銀和松綠石。寫字樓中大公司的美女,統統披掛套裝,連招呼的路數都別無二致,像是被格式化過一樣。
下臺的時候,她的座位被別人占據了,正在為難,我給她了一個微笑,招呼她過來,她便接應了我的目光,坐在了我的旁邊。
她留著當下最流行的小卷發,皮膚是亮晶晶的巧克力色,身材有些尚未脫離嬰兒肥,顯得圓滾滾的。
她向我要了一支煙,我殷勤的替她點燃,她撅起嘴巴湊近我,今年流行的唇彩原來是水果色。一時間我心中一動。
我是公司中眾多部門中的一個經理,卻總感到無法融入狂歡的氣氛中。“在人多時候最沉默,笑容也寂寞”,也許說的就是我這種人。我悄悄站起身,對她耳語道:“走,我送你回家。”
車子駛入了另外一個酒店式會所,我是這里的會員,持卡打到六折,非常之便宜。在寒冷的北京冬天,大堂裝飾成亞熱帶的風格,沙發和家具皆為藤制,襯著白色的亞麻坐墊。天井下面滿是影影綽綽的植物,真假難辨。一切充滿了殖民地樣式,矯情得可愛。
她有些怯場,乖乖地躲到了我的身后。服務生一如既往地彬彬有禮,在他眼中,見過太多這種猥瑣的情人吧。房間的中央,是一個純白的大床。事情不可避免地向庸俗的方向發展。
“你蓄謀已久了吧?”她用撒嬌的口氣問。
不不不,一切沒有任何預謀,一切順利得有些不真實。但是她光滑而豐滿,抱起來一點也不虛無。這個女孩子是我完全陌生的品種。也許,這就是新新人類吧,生于80年代,對于她,只是一個小小的出位游戲,借此印證一下自己的價值。
年輕就是這點好,可以有一種把每天當成世界末日揮霍的勇氣。
我呢?是一個生于70年代初期的人,正在步入中年,生命對我早就不再是八九點中的太陽。放縱過后,需要馬上回歸,接著上演人間正劇。
世事如煙。轉眼間,一個人就從不諳世事的少年就變成了風燭殘年的老者。這中間有喜有悲,有樂有哀。也許回首一生,值得留戀的事就是那么幾件,但是能在人生的最后時光中留下留戀的東西就是美好的!
初品微苦,細嘗如酒。因為這就是生活!我整理好衣服,留下了門卡,她可以睡到第二天,我獨自返回住處時,天已經快亮了。
門被反鎖了,只得硬著頭皮敲門,我的女友懷著一臉的敵意把門打開。不等她發問,我直截了當地說:“同事喝多了,鬧著不讓走,沒辦法,手機也沒電了。”
“啊!”她吁了口氣,撲到我懷中。我感受到那種熟悉而又陌生的窒息感,仿佛擠走了全部思維。
我們在一起超過了三年了。她有她的好處,她已經學會了不爭意氣,而且懂得得過且過。雖然一開始并不是這樣的,那時她笑起來了無心機,不高興起來驚天動地,簡直像office軟件宣傳的功能,“所見即所得”。
她纖細的腰肢不盈一握,攬在懷中嬌弱可人。
我用雙臂環住她,她抬起手擰了一下我的耳朵,象征性地懲罰了我一下。她抬起頭望著我:“我還以為你出事了呢。”她是一個傳統的美人,因為焦慮,蒼白的臉上有兩個略微明顯的眼袋,預示著畢生和衰老作斗爭的開始。女人的青春,就是這個樣子,盛開的時候,像花兒在春風里,然后一下子就凋謝了。
“別瞎想了。”我拍了拍她柔順的長發。
“我說過,我永遠不離開你。”我又補充道。
我是真心的,不是因為愧疚,很奇怪,我一點也不感到內疚。
小憩了一會兒,我掙扎著起來,在洗手間的鏡子中望見自己面如死灰的臉色,昨夜的快樂已經完全不復存在了,看來快樂像一切商品一樣,是有時效的。
驅車趕到公司,窗外陽光兇猛,又是新的一天,我沒有遲到一分鐘,一杯不加糖和奶的黑咖啡,已經完全把我喚醒。
午休時分,在茶水間遇到了昨晚的小朋友。她下意識地撲了上來,給我了一個擁抱,然后親昵地幫我整理了一下領帶。我猝不及防地用手擋了一下,雖然什么都沒有說,但是肢體語言泄露了我的秘密。
她仍然穿著不怕撞色的紫衫綠裙,在晚上顯得風情萬種的裝扮,出現在陽光下,有些不合時宜。啊,baby,這可是件大不該的事情。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剛剛準備合一下雙眼,她一陣旋風一樣沖了進來。
可憐的孩子,她瞪著我,眼里有淚,但是沒有掉下來,她臉上的皮膚仍然像緞子一樣光滑緊致,一點也沒有昨夜放縱的痕跡。
我有些心痛,但仍然給她了一個萬事有商量的表情。
啪。她把一張剛剛寫好的黃色便箋紙用力貼在我面前的寫字臺上。接著是摔門的聲音,
“別理我了。”紙條上是這樣寫的。
追趕她?一定能追回來,我知道,她希望我去追她,所以她才這樣孩子氣地為難著我。
我站起身,但沒有挪動腳步,又坐下了。伸手拿了一支煙,默默點燃了便重箋紙條。
一條短信隨后發了過來:“混蛋,我算什么?!”
詛咒我吧,baby,詛咒我的虛偽,懦弱,我什么也不能為你帶來。但我佩服自己的定力。像買賣股票,以及一切其他的投機生意,我已經知道,要遵守操作紀律。我不想上演辦公室戀情,演繹中文版的Americanbeauty。
下班之后,我約了女友在老地方見面。
她比我先到了,在燈光的照射下,永遠是那么山清水秀。她事實上是我大學時代的夢中情人,但那時,她才不屑看我一眼呢,那是一個女孩子無比矜持的年代。
我們開始用餐。沒有多余的話,一直到最后的甜點。
“提拉米蘇。”她對服務生溫和地說。她連聲音都是這樣,既美麗,又適度的保守。
我拉起了她的手,她的指尖永遠冰涼。“我是冷血動物”,我想起了第一次親密接觸的時候,她對我說。
她把手抽了出來,好像看懂了我的心思,把那枚帶在中指上的戒指摘下,重新套在了無名指上。
啊,她真是一個冰雪聰明的女孩子。不需要再猶豫了,我對自己說。我知道,現在我應該上去吻她。
我上去吻了她。吸進呼出的空氣是涼的,手是涼的,心是涼的。接觸的唇不是,熱得讓人幾乎忘光了過去或是未來。
上甜點的服務生笑盈盈地站在一旁,臉上掛著洞悉一切的表情。
我想,我能夠做到成為一名好丈夫,而她,也有信心做一個體面的太太,這完全是一個美好的開始。
點評:有人把大齡男人比喻為一口井。因為大齡男人經歷了不少人間滄桑,就像一口井既有深度又讓人感覺神秘莫測。大齡男人大都事業有成,有一定的經濟基礎,居有套房,行有車騎,而且他們經歷了生活中的風風雨雨,有一定的社會閱歷,做事踏實穩重,懂愛會疼,成熟大度,很容易得到剛涉世的女孩青睞。
而大齡男人在女孩子身上找的是青春、情調和性的滿足,他們想在情人身上尋找一種神秘感、誘惑力,來調劑沉悶的生活。由于現在殘酷的社會生存壓力,有許多女孩子希望通過婚姻或情人的關系來獲得他們夢想的不勞而獲的生活,甚至在還沒有彼此了解的情況下,就輕率地以身相許。殊不知大齡男人大多報著玩玩的獵艷的心理,他們大多珍惜現有的擁有,不愿為了你而舍棄原有的一切。像文中的“我”一樣,晚上還深情款款,早上就成了陌路。女孩子遇到這樣的男人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因此女孩子們在遇到令自己心動的男人時,要仔細想好,他是否是值得你牽手的人,否則,受傷的只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