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時間之子。
我們是時間的腳,也是它的嘴。
時間用我們的腳走路。
時間遲早會抹去一切足跡。
時間的嘴講述著旅程。
時光的飛行
當秋天來臨的時候,數以百萬計的蝴蝶從北美洲寒冷的土地上,開始它們飛往南方的漫長旅程。那時,一條河流流往長空:緩緩的浪頭,翅膀的浪花,沿途在高空灑下橘黃色的光芒。蝶群飛越群山、草原、海灘、城市和沙漠。
蝴蝶們只比空氣重一點點。在4000公里的飛行中,它們中的一些由于勞累和風雨的襲擊從空中翻落,而多數堅持下來的,最終在墨西哥中部的森林著陸。
在那里它們發現了那個從未看見過的、但從遠方召喚它們的王國。它們為飛翔而生,為了飛這段旅程而生。然后,又回到了家。在那里,在北方,它們死去……
第二年,當秋天又一次來臨的時候,又會有上百萬只蝴蝶開始它們漫長的旅程……
當今的移民
很久以來,蝴蝶、燕子和火烈鳥為了躲避寒冷而飛翔,年復一年。鯨魚們游動著,去尋找另一片海洋,而鮭魚及河鱒則去尋找它們的河流。它們在自由的風、水之路上作千里之行。相反,人類的遷徙之路卻并非自由。
在龐大的遷徙隊伍中,無法生存下去的逃亡者踽踽而行。他們從南方向北方,從日出的東方向日落的西方行進。
他們被剝奪了在這世界上的位置,被剝奪了工作和土地。他們中的許多人為躲避戰火而流亡,但更多的則是為了躲避被消滅的工資和被毀壞的農田。
全球化航行中的遇難者們長途跋涉,他們開創著道路,渴望著家園,叩擊著門扉:那一扇扇的門迎著金錢神奇地敞開了,卻在他們的鼻子尖前關閉。一些人則變成大海中的尸體,被浪潮拋向拒絕他們登陸的海岸,或者淪為無名骸骨,躺在他們渴望到達的彼岸的黃土之下。
塞巴斯蒂奧·薩爾加多在40個國家用了幾年的時間把他們拍了下來。在漫長工作的成果中,他保留了300張照片。記錄這些人巨大不幸的全部300張照片被一秒鐘容納。掠過所有這300張照片,然后進入儲存器的光僅僅是一秒鐘:那個短暫的一秒鐘僅僅是太陽的一眨眼,僅僅是時間記憶中的一瞬間。
歷史曾經可能這樣演繹
克利斯弗·哥倫布沒能發現美洲,因為他當時既沒有簽證也沒有護照。
佩德羅·阿爾瓦雷斯·卡布拉爾(譯者注:1500年到達巴西的葡萄牙航海家)曾被禁止在巴西上岸,因為他可能會把天花、麻疹、感冒和其他陌生的瘟疫傳染給那個國家。
埃爾南·科爾蒂斯(譯者注:“征服”墨西哥的西班牙主帥)和弗朗西斯科·皮薩羅(譯者注:“征服”秘魯的西班牙主帥)在墨西哥和秘魯待了下來,一心想征服這個國家,因為他們沒有工作許可證。
佩德羅·德·阿爾瓦拉多(譯者注:血腥屠殺印第安人的西班牙“征服者”)在危地馬拉碰了壁,而佩德羅·德·巴爾蒂維亞(譯者注:鎮壓智利印第安人并被后者殺掉的西班牙“征服者”)在智利也遭到了同樣的待遇,因為他們沒有攜帶證明其行為良好的警察局證明材料。
“五月花號”(譯者注:第一批抵達美國的英國移民所乘坐的船只)上的移民被遣返回大海,因為馬薩諸塞州的海岸沒有吸收外來移民的配額。
誕生
坐落在里約熱內盧最富有街區的公共醫院,每天接待一千個病人。那些病人幾乎全部是窮人,甚至是赤貧的人。
一個值班醫生這樣說:
上個星期,我必須在兩個剛出生的女嬰中進行選擇,因為這里只有一個人工呼吸器,而她們在同一時間里降生,已經奄奄一息。我必須決定讓哪個活下去。
我有什么權力?醫生想著:讓上帝來決定吧。
但是上帝什么都沒有說。
不管選擇誰,醫生都會犯下一個罪行。如果他什么都不做的話,就意味著將犯下兩個罪行。
沒有時間猶豫不決,那兩個女嬰已經危在旦夕,即將離開這個世界。
醫生閉上了他的眼睛。兩個女孩中,一個被判處死刑,另一個被判處活下去。
勞力
穆罕默德·阿什拉夫沒有上學。
從日出到日落,他切割、剪裁、打孔、拼接、縫制足球,那些足球將從巴基斯坦的奧馬爾·克特村滾向全世界的體育場。
穆罕默德只有11歲。他從5歲起就開始干這個活。
如果他能閱讀——并用英語閱讀的話,他就會看懂他所貼在他的每件作品上的文字:這個足球不是由兒童制作的。
地理
在“芝加哥”,所有人都是黑人。在“紐約”的嚴冬,太陽煎烤著石頭。在“布魯克林”,任何人只要能活到30歲,就會贏得人們為他樹起一座雕像。在“邁阿密”,最好的房子是由垃圾做成的,米老鼠被成群的老鼠追逐著,從“好萊塢”逃走。
芝加哥、紐約、布魯克林、邁阿密和好萊塢是海地最貧困的郊區——Cite Soleil一些街區的名稱。
全球化市場
桂皮色的樹,金色的果實。
桃花心木色的一雙雙手,把白色的種子包裝在用大綠葉子做成的袋子里。
種子在陽光下發酵。然后,被拆去包裝的種子,在露天被太陽曬干,慢慢地,被染成銅色。
這時,可可開始了它在藍色海洋上的旅行。
從種植它們的手轉移到品嘗它們的嘴,可可在Cadbury,Mars,Nestle或者Hershey(譯者注:跨國公司名稱)的工廠里被加工,并被銷售到全球的超市。
理查德·斯維夫特,一個多倫多的記者,曾經在加納山區的一個村莊待過。
他走遍了可可種植園。
當他坐下休息的時候,從背包里取出了幾塊巧克力。
當他要咬第一口的時候,發現周圍圍滿了好奇的孩子。
孩子們從來不曾品嘗過這東西。他們非常喜歡巧克力。
(陽寧摘自《時間之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