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童與平庸的孩子

丕　漢

德國有一家老牌的精子銀行，他們儲備的精子大部分來源于諾貝爾獎的得主。這間精子銀行經(jīng)營的方式很簡單，他們將精子列入商品目錄之中，連帶精子供應(yīng)者的簡歷、年紀、嗜好、自傳、家世及照片等，供有意購買的人士參考，而價錢約在3萬美元到75萬美元不等。

諾貝爾獎得主精子銀行于20年前成立以來，生意愈來愈好，它迎合了人們優(yōu)生的夢想和欲望，但究竟這世界上誕生了多少天才，誰也不知道。

這天，一對年輕的德國夫妻凱瑞和格雷由于擔(dān)心生下的孩子“笨拙”，希望創(chuàng)造一個平民家庭出身的“天才”而來到了這家銀行。

凱瑞和格雷懷著崇敬的心情，在咨詢員的帶領(lǐng)下進了一間裝飾高雅、靜謐的陳列室。凱瑞激動地扒在玻璃櫥窗上，她一邊看一邊比較，這些諾貝爾獎得主在性格、愛好、修養(yǎng)等方面都是出類拔萃的，凱瑞和格雷簡直目不暇接了。

凱瑞看來看去，最后她在一個科學(xué)家的照片面前駐足。這位科學(xué)家相貌出眾、機智聰慧，出生不凡；喜歡游泳，會拉小提琴，還是一名大孝子。凱瑞不禁喜出望外，可是當她仔細地看這個科學(xué)家的照片時，不禁又愁眉苦臉起來。原來，這位科學(xué)家的個頭實在是太矮了。但是，這已經(jīng)是凱瑞挑選的最后一位了。

最終，凱瑞選擇了代號是K的那位科學(xué)家，并支付了精子庫昂貴的費用。

經(jīng)過一年努力，凱瑞在身體素質(zhì)各項指標都達到標準的情況下，成功地生下了一個健壯的兒子。令人驚奇的是，這個孩子出生時，哭聲特別響亮。當他被抱到眾人面前時，忽然咯咯地笑了起來。剛出生的嬰兒就會笑，這簡直是奇聞，所有的人都對凱瑞說：“你的兒子有點不同凡響呢！說不定是個神童！”凱瑞沒想到這么快就有人稱她是天才的媽媽了。

可是，只有一個人不是很開心，那就是格雷。聽到眾人的贊許，格雷覺得那好像與自己毫不相干，他心里感到很郁悶。就這樣，凱瑞和格雷實現(xiàn)了生下天才的夢想，他們給這個孩子起名為宙斯，希望他像眾神之王宙斯一樣勇敢而智慧。

宙斯?jié)u漸長大了。正像凱瑞和格雷所期待的那樣，宙斯真的很聰明。他從幼兒園開始就被稱作天才，無論是做游戲或手工，不管宙斯究竟做得怎樣，老師都會大聲地夸贊一番。可每當這時，格雷的心里總有些不舒服，作為一個正常男人，他非常渴望能有一個自己親生的孩子。他把這個想法告訴了凱瑞。凱瑞滿足了格雷的愿望，于次年給格雷生下了一個兒子弗蘭德。格雷非常激動，可是凱瑞覺得宙斯才是她這輩子最大的奇跡。

宙斯一直在老師和父母的寵愛下生活，而宙斯也確實表現(xiàn)出了超人的跡象。他聰明過人，接受能力和反應(yīng)能力都非常強，大大地超過了同齡人。

讀小學(xué)的時候，老師非常重視他，無論是比賽、演講，還是出席儀仗隊列，老師總是把最好的機會留給他，而宙斯也沒有讓人失望過，給班級和老師爭來不少榮譽。在家里，凱瑞對他更是疼愛至極，把他當作掌上明珠。

可是弗蘭德就沒有這樣幸運了。從他一出生，他和大多數(shù)普通孩子一樣，并沒有受到老師的特別關(guān)注，只是格雷特別疼愛他。

他像大多數(shù)孩子一樣喜歡玩耍，喜歡瘋鬧，喜歡各種各樣冒險的活動，經(jīng)常在外面滾得像個泥人一樣回家。每當這個時候，凱瑞總是驚訝地大叫：“弗蘭德，瞧你這個小笨蛋，把客廳弄得全是泥。”每當這個時候，乖巧的宙斯就會幫凱瑞拿來笤帚。

其實孩子的天性是各種各樣的，但凱瑞就是喜歡用宙斯的標準來衡量弗蘭德。她不喜歡弗蘭德帶著一幫和他一般大小的男孩到家里來玩，因為弗蘭德總是把冰箱里的飲料和水果全部拿出來請大家分享；有時弗蘭德還會翻箱倒柜地把家里的玩具全部拿出來分給朋友帶回家玩。這些行為都是凱瑞所不能容忍的。

盡管凱瑞對宙斯和弗蘭德始終都不平等，但是弗蘭德一點也不介意。他喜歡和宙斯一起大聲爭辯問題，也喜歡一回到家里就奔進廚房，大聲告訴凱瑞學(xué)校里發(fā)生的各種有意思的事情。一件突如其來的事情讓凱瑞徹底改變了對弗蘭德的看法。

2003年秋天的一天深夜，凱瑞的隔壁家突然發(fā)生了火災(zāi)，因為秋季干燥的原因，火勢一下子就躥到了凱瑞家，那天恰巧格雷在公司里值班，只有凱瑞和兩個孩子在家。

凌晨兩點，弗蘭德被一股濃煙嗆醒了，接著他聽到有人在窗外大喊：失火了！弗蘭德被驚醒了，他好不容易跑出了臥室的房門，只見火苗四處亂躥，吞噬著房門、樓梯、屋頂。凱瑞家是木質(zhì)結(jié)構(gòu)的房屋，這樣的火勢，房子會塌掉的。如果不趕快跑出去，后果將不堪設(shè)想。

弗蘭德直奔母親的臥室，凱瑞的臥室里火光沖天，弗蘭德大喊：“媽媽！”這時，凱瑞剛剛掙扎到臥室的門口，一根橫梁從屋頂上掉了下來，正好壓住凱瑞的大腿。凱瑞嚇得驚叫著用手捂住了頭，倒在地上。弗蘭德驚恐地撲上去，用盡全身力氣把壓在凱瑞腿上的橫梁搬開。可是橫梁太重了。弗蘭德費了很大的氣力也只能抬起一點，凱瑞根本無法抽出她的腿。弗蘭德聽見媽媽在橫梁下痛苦地呻吟，他大聲叫道：“媽媽，你別怕，馬上就能挪開！”最后，弗蘭德吸了一口氣，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把開始燃燒的橫梁抬在了肩膀上，舉過了頭頂。

“媽！你快爬出來！”弗蘭德大叫。“不行，弗蘭德，我的腿好像全部麻了，我爬不動，我的腳被壓住了。”凱瑞痛苦地叫道。原來橫梁太長了，頂住了屋里的墻壁，還壓住了凱瑞的右腳。就在這幾秒鐘之間，宙斯從房間中跑了出來，他被濃煙嗆得大聲咳嗽，宙斯剛好跑到了弗蘭德的身邊。弗蘭德大聲叫道：“哥哥！快幫我一下，媽媽的腿被壓麻了，她爬不動了，快點把媽媽從橫梁下拖出去呀！”火光中，宙斯雙手抱著腦袋，眼睛里充滿了驚恐，一副完全失控的樣子。

突然，又一塊燃燒著的巨大的木頭從屋頂上掉了下來，恰巧落在宙斯的面前，宙斯嚇得失魂落魄，他驚恐地大叫了一聲，飛快地跑了。

“宙斯———！”凱瑞望著宙斯逃跑的背影悲慘地叫道，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眼。“弗蘭德，你也快跑吧！房子馬上就要塌了！”凱瑞痛苦地對弗蘭德喊道。

“不！媽媽！現(xiàn)在只有我在你的身邊，我不能離開你！堅持一下，我們一定能獲救的！”弗蘭德忽然變得很沉著。

火勢越來越猛，臥室的房門已經(jīng)燒到了一半。弗蘭德雙手扛著橫梁，右腿擋在凱瑞的頭上，以免燃燒的門傷到母親的頭部，弗蘭德有點支撐不住了！可他還是雙手頂著橫梁，他知道只要他一松手，一切就完了。就在這危急的時刻，消防隊員沖了進來，他們在火光中看到了這一幕：熊熊燃燒的火光中，一個男孩將橫梁舉過頭頂，勇敢地屹立在母親的身邊，保護著她！幾個消防員立即跑過來，七手八腳地把凱瑞和弗蘭德救了出來……

本來，事情就是這樣簡單。只要多一個人的力量，早就能把凱瑞從橫梁下救出來。那種力量，就是在生死關(guān)頭決定一切的勇氣……

在問候的人群中，凱瑞一眼就看到了她的兒子宙斯。只見他穿著整整齊齊的睡袍，躲在一角，不敢望母親，眼睛里充滿了恐懼和不安。凱瑞想起了剛才的一幕，她四處搜尋，看到滿臉黑灰的弗蘭德就靠在自己的身邊，凱瑞激動地捧起弗蘭德的臉，哭了。她親著弗蘭德黑黑的小臉說：“弗蘭德我的好孩子，你是媽媽的英雄！”通過這件事情，凱瑞徹底明白了天才并不能代表一個人的全部。她開始真正平等地對待宙斯和弗蘭德了。

文/周仕俊摘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