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孩子和壞孩子的天空

躺在同一片草地上，望著同一片天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微笑，融在彌漫著清新草香的空氣中。天邊飄下了一片羽毛。

我問，是天使的羽毛嗎？

他們都笑笑，然后說，真是孩子，想的東西都這么天真。

我分明看見他們的眼中含著淡淡的淚光，那時我不明白為什么，只以為他們是在為那片在空中慢慢飄揚著下墜的潔白圣潔的羽毛而感到微微的悲哀。

后來才知道，他們是在為我的天真而流淚。

因為，他們天真的日子就像那片羽毛，輕輕又輕輕地落了下來，偶爾一陣風，都只可以把它輕輕帶起，卻怎樣都飛不高了，最終只會靜靜地落在地上，然后就慢慢地如霧靄一般消散得無影無蹤，仿佛不曾出現過。

幾乎所有人都說，他們是壞孩子。

每次我都只是笑笑，反問，是嗎？

我不介意他們到底是不是壞孩子，我只知道，和他們在一起我才真正地找到了自己。

老師對我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我說，老師我知道什么人是朱，什么人是墨。

老師不放心地望望我，嘆了口氣。

只要我的成績不下降，老師就不會說什么了，頂多是偶爾嘮叨一下罷了。

有時候，他們會問，你這樣和我們“混”在一起，不怕別人說我們教壞你？

我笑，壞就壞。

然后他們就嗔怪，任性的孩子。

在大部分人心里，好孩子的位置是給成績好，脾氣好，有禮貌，很上進的孩子留的。而我似乎恰恰就是這種人。我從小就是所有人眼中的好孩子，是所有疼愛我的人的驕傲，爸媽、親戚、老師、朋友。我的成績、班干部的身份、所謂的知書達理，還有朋友所說的天真單純而任性，這些都是他們疼愛我的理由。這一切令他們毫不猶豫地把我劃到了他們心中好孩子的位置上。我一直都占著那個位置，沒有人沒有事可以動搖。

從很小就知道了好孩子是可以得到優待的。例如，上課回答問題錯了，老師會和藹地對好孩子說：“沒關系，再想想，先坐下吧。”可是會一臉陰云地對壞孩子說：“上課怎么不聽講？你怎么就不能勤奮一點呢？”然后輕則教訓幾句，重則罰站什么的。再例如，好孩子分到的糖總是比壞孩子多。所以，我一心要當好孩子。

從前的日子，每天上學放學、學習吃飯睡覺，應該就是好孩子的生活模式。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到底想做的是什么，想要的是什么。如果真的有，那就是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做個好孩子。我想我一出世，爸媽就馬上教了這條道理給我，所以它才會那么根深蒂固，讓我一直堅持了那么多年。

我都忘記了是怎么和他們認識的了。好像一切都很自然，我們就相識相知。然后我的世界就改變了。開始想一個問題，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大家把一群孩子分成了兩堆，一堆叫好孩子，一堆叫壞孩子的？又或者說，好孩子和壞孩子是用什么分界的？沒有人可以回答。

我從來都沒有認為他們是壞孩子，即使所有人都這樣說。

和他們在一起，才真正知道了什么是自己真正想要的快樂。雖然從前也常常笑，就以為自己很快樂了，可是笑的背后籠罩著烏云，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因為，我沒有見過沒有烏云的天空，直至遇到他們。那層烏云是什么？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想說的只是，烏云，不要再來。

于是，我就和他們在一起，過著那種毫無束縛的生活。我們玩，聊天，說笑。躺在草地上，望沒有一絲云的天空偶爾鳥兒飛過，留下一片羽毛。我們笑著大聲喊，我們是壞孩子。別人說我們是壞孩子，我們就真的覺得自己變成了壞孩子。

每次這樣喊的時候，我都用盡全力，心想，我就寧愿做壞孩子。

好孩子的那點優待算什么？！我已經不稀罕了，我要的是快樂，和自由。

往往有人走過，看著我們一幫人在路上晃，或是躺在草地上大喊，就投來疑惑甚至輕蔑的眼光；偶爾還有媽媽在經過我們前面時，小聲地教育自己的孩子，以后不要學這種人，不學無術，浪費光陰。我們哈哈大笑，毫不介意，依舊我行我素。

我們什么壞事都沒有干過，只是想找屬于自己的那份簡單的快樂，和朋友自由地永遠在一起罷了。

我一直想，他們是這個世界上最單純最快樂的人，他們不擔心成績，他們之間不會勾心斗角，他們永遠一起快樂，一起憂傷，和他們在一起，感受到的是漫天飛雪時爐旁的溫暖，真的，真的很暖。

他們都曾經很努力地想成為所謂的好孩子，可是世間的事情總是有太多的無奈和不如人意，當他們發覺自己成為不了別人心中的好孩子時，他們選擇了放棄，然后去追求其他東西。

他們心中都有一個深得不可觸碰的傷口，他們拼命把傷口藏起來，可是有太多人不斷地把那個快要愈合的傷口再弄得流血不止。于是他們開始逃避一切世俗的眼光，又或者說，在無數次創傷之后，他們變得麻木。人們開始說他們已經無藥可救，卻幾乎沒有人同情他們，想過他們是受傷的孩子。

他們始終都是笑著面對所有一切，是冷笑。

他們有權任性，因為除了他們自己，真的再沒有人理解他們。

抬頭望見密云的天空，仿佛有千斤重。夜幕垂下，孤單，更讓人害怕。

我們沒有孤獨，因為我們還是一起躺在草地上，望著湛藍或是布滿繁星的天空微笑，然后突然大喊，我們是壞孩子。又一片羽毛飄下，輕盈地舞著，潔白，圣潔，還微微泛著閃閃的光，是我的錯覺嗎？

我深信這是天使的羽毛，因為不會有鳥兒的羽毛是如此柔軟；也因為天使一直在眷顧我們這群孩子，告訴我們，即使所有人都背叛了我們，我們還有彼此。

草地上依舊躺著一群孩子，一直望著天空，期待另一片羽毛飄下。

不想改變，不想長大，只想永遠永遠在一起，期待，羽毛飄下。

作者系浙江省臺州中學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