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卡諾爾·帕拉·桑多瓦爾(Nicanor Parra Sandovar),當前智利最著名的“反詩歌”詩人。1914年9月5日生于智利。
1954年,帕拉出版第二部作品、著名詩集《詩歌與反詩歌》,最終確定他稱之為“反詩歌”的詩歌概念和形式:諷刺和嘲弄地層示一個有問題的世界,采用反修辭的、對話的語言。“反詩歌”是建立一種新的詩歌樣式的有效手段,其結構不同于傳統詩歌,它打破了傳統詩歌的內在聯系和保守性,采用嘲諷、譏刺、取笑、漫畫夸張、戲謔等手法表現事物和人物。譬如《墓志銘》一詩,帕拉用第一人稱和幽默的筆調描述了死者的出身、形、彖和人格:
我身材不高不低,
聲音不粗不細,
我是一名小學教師
和一個女裁縫的長子;
……
面孔干癟消瘦,
耳朵倒大得出奇;
臉盤兒方方正正,
眼睛幾乎是一道縫隙;
黑人拳擊手的鼻子
彎向阿茲臺克人偶像的嘴巴
……
嚴肅的《墓志銘》一向是鄭重其事地講述死者的出身、業績和人品,只會肯定不會貶低。而在帕拉的《墓志銘》中,“我”的一切幾乎一無是處,“面孔干癟消瘦,耳朵大得出奇”,“臉盤兒方方正正,眼睛幾平是一道縫隙”。死者竭力嘲弄自己、貶損自己,把自己說得那么可悲、可笑,滑稽之極,活像一幅漫畫。把人物的形象扭曲到難以置信的地步,和社會上的正常人形成鮮明對比,這正是“反詩歌”的重要特征之一。
關于“反詩歌”,阿根廷著名文學批評家恩里克·安德森·因培特在他的《西班牙美洲文學史》一書中頗為風趣地評論說,“反詩歌”是“喝了幾杯超現實主義酒之后腦袋朝下的傳統詩歌”。這在一定程度上說明了“反詩歌”與超現實主義的關系。超現實主義幾乎存在于一切當代詩中,也存在于“反詩歌”中。但是帕拉的“反詩歌”遠遠超出了超現實主義的范疇。他所作的不只是超現實,而是對現實的“歪曲”表現。如果和繪畫類比,他的“反詩歌”比超現實主義繪畫更接近表現主義繪畫。總而言之,“反詩歌”是和傳統詩歌完全相悖的一種詩。
帕拉開始寫“反詩歌”是在二十世紀四十年代末,適逢他在美國和英國學習期間。他經歷了歐美大都市的現代日常生活,認真研讀過歐美名家作品,看過卓別林的影片,讀過超現實主義文獻,一切的一切,幫助他加強了對詩人和作家的職責的認識,訓練了他的直接表達能力,唾棄了咬文嚼字的弊病,從而形成了他個人的詩歌概念。這種概念支配著他后來的全部詩歌創作。
尼卡諾爾·帕拉的“反詩歌”一經問世,便在智利乃至整個拉丁美洲引起了強烈反響,它作為一種新的詩歌類型猛烈地;中擊著傳統的詩歌。“反詩歌”的沖擊波如狂濤拍岸,幾乎沒有一個拉美詩人不予以關注。這種形勢大大激發了帕拉的創作熱情。在后來的近半個世紀里,他陸續出版了二十多部詩集:《悠長的奎卡》(1958)、《反詩歌集》(1960)、《沙龍的詩》(1962)、《宣言》 (1963)、《俄羅斯歌集》(1967)、《詩歌與反詩歌》 (1967)、《大部頭》(1969)、《老師們》(1971)、《緊急的詩~(1972)、《器械》(1972)、《埃爾基基督的新布道與說教》(1979)、《反對拉撒路》(1981)、《致愛德華多·弗雷的詩歌與反詩歌》<1982)、《使詩迷失方向的笑話》(1983)、《圣誕節歌謠》 (1983)、《政治詩》(1983)、《亂收集,模仿詩,摔炮兒,最后的說教》(1983)、《帕拉詩頁》(1985)、《和禿頂戰斗的詩篇》(1993)等。
這些詩作中的“反詩歌”不僅表現了“反詩歌”的結構形式的豐富性,而且表現了“反詩歌”的不離其宗的萬變性。無論歷史和政治形勢如何變化,它總是保持自己的開放機制,一如既往地利用日常生活、藝術潮流和多種表現手段,例如人民大眾的對話語言、機智的諷喻、譏刺性的批評、視聽表現等。這些特點是帕拉成為二十世紀初超現實主義文學的創造精神的真正繼承者。毋庸置疑,也正是這些特點,決定了帕拉必然對現代主義詩歌傳統的某些方面采取拒絕的態度。總之,帕拉是詩的叛逆者。他打亂了語言,打碎了傳統觀念,重振了詩的活力,把詩歌放置在了現今的時代和后現代主義時代所要求的水平上。
由于詩歌創作上達到的成就,帕拉迄今為止獲得的獎賞和榮譽稱號不下二十項:圣地亞哥城市獎(1938)、“胡安·賽德”詩歌一等獎(1953)、全國詩歌比賽獎(1954)、國家文學獎(1969)、理查德·威爾伯獎(1985)、普羅米修斯詩歌獎 (]991)、“胡安·魯爾福”拉丁美洲與加勒比地區文學獎(1991)、路易斯·奧亞松獎(1997)、二百周年獎(2001)、索菲亞王后西班牙美洲詩歌獎 (2001)、奇利安市杰出的兒子稱號(1967)、美國布朗大學榮譽博士稱號(1991)、智利孔塞普西翁大學榮譽博士稱號(1996)、英國牛津大學榮譽研究員稱號(2000)、智利比奧比奧大學榮譽博士稱號(2000)、加夫列拉·米斯特拉爾獎章(1997)、阿巴德·莫利納獎章(1998)、智利大學校長獎章 (1999)等。
鑒于帕拉對革新詩歌做出的巨大貢獻,從 1995年起,他曾多次被推薦為諾貝爾文學獎候選人。
在致力詩歌創作之余,尼卡諾爾·帕拉曾屢屢出訪:在美國、蘇聯、中國、秘魯、巴拿馬、墨西哥等許多國家都留下了他友好的足跡,,他在這些國家舉行講座、出席代表大會、參加圓桌會議、接受獎金和榮譽稱號、舉辦寫作學習班等等,給所到國家的文藝界人士和讀者留下了博學、多才、具有創新精神和革新頭腦的印象。他的聲譽早已超出了智利和拉美的疆域。
尼卡諾爾·帕拉一向受到重要人土的高度評價。西班牙索菲婭王后在授予他第十屆拉丁美洲詩歌獎時稱贊他是“最后的語言先鋒派作家”;智利大學校長霍夫雷認為他的作品是“爆炸性的、口語化和散文化的”,他還說,帕拉終止了西班牙語詩歌的抒情時代,他永遠地改變了西班牙語詩歌史,并用他那多重性的聲音把激動人心的詩歌帶給了人們;阿根廷著名文學批評家和小說家里卡多·皮格利亞評論說:“在詩人們的那整個偉大的傳統中,對我來說超過一切的是尼卡諾爾·帕拉;我認為他是一位極不平常的詩人,他的出現是詩歌領域發生的非凡事件之一”。普遍認為,尼卡諾爾·帕拉和加夫列爾·米斯特拉爾、巴勃羅·聶魯達、維森特·維多大羅齊名,是智利當代文學中的四大詩圣之一,他也是二十世紀拉丁美洲和整個西班牙語世界最重要的詩人之一。尼卡諾爾·帕拉打破傳統詩歌的羈絆,勇于探索,大膽創新,不斷豐富和實踐自己的詩歌理論,是詩歌領域的開拓者。
要愛護樹木
你為什么受那塊石頭左右
長著杏仁狀眼睛的孩童
你有著骯臟的思想
特別喜歡用石頭砍樹。
從來不傷害任何人的人
不應該受到這么壞的對待
哪怕是沉思的楊柳
哪怕是憂傷的甜橙樹
總該受到人的關愛和尊重:
傷害樹的淘氣的孩子
傷害了他的父親和兄弟。
老實說,我不明白,
一個金發、瘦弱的男孩
怎么可能會有
這么卑劣的舉動。
可能你的母親
不了解她養的烏鴉
卻相信你是個真正的男性,
我的看法完全相反:
我相信在智利全國
也沒有這么居心不良的孩童。
你為什么受那塊石頭的左右
它就像一把有毒的匕首。
你清楚地懂得
樹就像一個偉大的人!
它生產比奶水和晚香玉
還甜美的果實;
冬天提供金木柴,
夏天提供銀樹影
和比這一切還多的東西,
它創造小鳥和風兒。
好好想想吧,要承認
沒有比樹更好的朋友,
無論你回到哪里
總能在身邊遇見它,
不管你在陸地走
還是在波浪翻滾的海上旅行,
你總在搖籃里搖動
或者有一天你患上致命病,
她比鏡子的玻璃還忠實
比一個奴隸還順從。
做什么你要稍微想一想
你瞧,上帝在看著你,
你要請求上帝寬恕
你那么嚴重的錯誤,
永遠別讓那塊討厭的石頭
再呼嘯著離開你的手。
鴿子贊
這些鴿子
以它們帶色的小羽毛
和圓圓的大肚子嘲笑一切
多么愜意。
他們從餐廳飛進廚房
像秋天飄落的葉子
飛到花園里吃蒼蠅
吃一點別的東西,
啄黃石子
或落在公牛的背上:
它們比一支獵槍
或一朵爬滿蟲子的玫瑰還滑稽。
但是它們那機智的飛行
使臂殘腿瘸的人不勝驚異,
他們相信通過它們
加深了對這個或那個世界的認識。
然而它們不必依靠誰
因為它們有狐貍的嗅覺
有長蟲的冷靜的才智
有鸚鵡的豐富的經歷。
它們比教授
和胖得跌跤的修道院院長還有魔力
但是稍微一粗心
它們就像發瘋的消防隊員撲上去
從窗口飛進樓房
占據了有底的箱子。
看看我們能不能
偶爾真正聚在一起
并且堅定不移
像保護雛雞的母雞。
飄游的人
我在巴爾帕拉伊索
早已不在我的家中。
很久以來
我就在寫可怕的詩歌
并在準備可怕的課程。
喜劇已經寫完:
幾分鐘以后
我要騎車去奇利安旅行。
我一天也不能再次多留
我只是在等待
我的筆能稍微干松。
如果有人打聽我
就說我去了南方
下一個月才能返城
就說我得了天花,
注意接我的電話
沒有聽見電話鈴聲?
該死的電話鈴聲
直到我喪失理智才結束!
如果有人打聽我
你們可以說我已被抓走
還可以說我去了奇利安
去為我父親掃墓。
我一分鐘也不再工作
我所做的已經足夠
我做的一切還不夠嗎?
你們希望我的尷尬處境
繼續到什么時候!
我發誓永遠不再寫一行詩
永遠不再解一道方程
事情已永遠結束。
購買去奇利安的車票!
游遍神圣的去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