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ashti Bunyan怎么會在1965年左右被人當成“新Marianne Faithfull”的,其間細節已不可究,人們僅僅知道:在看了她一眼之后,滾石樂隊的宗師Andrew Loog Oldham先生像對待Marianne Faithfull一樣,扔給這個從藝術院校逃出來、做著明星夢的女孩一首Mick Jagger和Keith Richards合寫的歌,希望她能夠把天賦的美妙高音迸發出來,像一團火那樣穿著亮片和性感衣服在舞臺上燃燒,引起臺下劇烈的荷爾蒙分泌,但他很快發現這一次似乎有點棘手。
黑發、陰郁、膽怯、羞澀的Vashti Bunyan很久也沒有明白他的意圖,或者說,她明白了,但是做不到,當四個男人往那里一站,她就變得一言不發,長時間不知如何是好,沉默。所以一直拖了好幾年,Vashti Bunyan為Immediate廠牌錄制的三首的單曲也沒有發行哪怕一首。排行榜?絕對見不到她的影子。
他們的合作中斷了又繼續,最后以結束告終。許多年后,Oldham在他的自傳中寫到了這個特殊的女孩,“我只能咬住自己的舌頭,免得去咬她的耳朵。”
不過Bunyan還是和Faithfull一樣染上了毒癮——60年代末,整個西方世界都陷于瘋狂無法自拔,成為嬉皮士正是唯一理想的生活方式,特別當你來自一個倫敦的中產階級家庭,父親是不務正業的牙醫,如果不吸毒的話,只能步母親后塵做家庭婦女。稍微強點的地方在于還沒有流落街頭。
她遇見了Robert Lewis,后者將陪她一同踏上前往Skye島的流浪之旅,這次遠足的理由,即便今天看來也仍然有讓人怦然心動的可怕——Robert 的好朋友、流行歌手Donovan邀請一批年輕人一起去那兒組建一個公社,遠離越戰籠罩下的塵囂,遠離文明趨近崩潰的體系,找尋屬于自己的烏托邦。
于是一對情侶,一輛四輪馬車,如同朝圣一般不辭勞苦長途跋涉。在早已完成工業化的英國,郊外也是滿目荒蕪,有時候整整兩天時間里都看不到一點綠色。卡車隆隆從身邊駛過,她感到莫名害怕。
截止到2005年10月以前,英格蘭民謠傳奇人物、如今已是祖母級的Vashti Bunyan只發行過一張專輯《Just Another Diamond Day》,當中大部分作品,就是在那種又窮又餓又驚恐的情形下寫出來的。因為始終有愛情相伴,這些歌曲輕盈而深沉,但沒有一絲絕望氣息。她的聲音時而孩童似地調皮,時而成熟,顯得異常神秘,歌詞中甚至不忘咬文嚼字。
1969年夏天,抵達Skye島之后才發現Donovan早就離開當地去了大洋彼岸的美國,兩個人失望地回到大都市,無事可干,于是灌錄了這張基本上賣不動的唱片,徹底體會了一番商業敗筆究竟如何締造出來的滋味。好消息是:沒有人吐口水,壞消息是:無人問津。期間他們還在赫布里底群島購置了一幢茅屋,生活了大半年之久,最后促成Vashti Bunyan尚還未啟動的明星生涯劃上句號的事件是:他們的第一個小孩Leif來到了人間。
35年來,Vashti 像一個最正常的賢妻良母那樣生活的平和、無波無瀾,子女相繼出世,然后是兒孫滿堂。90年代以后她學會了上網,偶爾用用引擎查查自己的名字。那時才發現《Just Another Diamond Day》最初版本賣到了差不多900英鎊一張的天價,比Nick Drake還要讓唱片收藏家們當寶貝,所謂世事無常,蓋棺方能定論,最好的證明也不過如此了。
以上這個故事若止步于此,倒也不算糟糕的選擇,盡管我講故事的技巧和山魯佐德相去甚遠,但相信你還不至于覺得乏味。只是要提及一點:之所以產生興趣把它翻出來從頭說起,是因為11月的某一天,我竟然聽到了《Lookaftering》,Vashti Bunyan有生以來單獨發行的第二張唱片,怎么形容這種震驚呢?——60歲的老太太了,發出的聲音和當年25歲正當妙齡時毫無二致。呵歲月,對這種泯滅了對名利的追求、在恬靜中獲得永生的嗓子與心靈,你想去侵蝕,恐怕也是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