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陲往事

陳更生，1933年11月生于上海，畢業于鄭州糧食學院師專系，經濟師。六十年代為《文匯報》、《支部生活》通訊員，八九十年代為《上海糧食報》通訊員。現為中國散文學會會員，中國國際文學藝術家協會會員。

在農業遭大災，鬧糧荒，糧油食品憑票供應時期。我西北邊陲，少數民族集居的邊遠山村和牧區，竟遭到境外蘇修和境內冒牌蘇僑的誹謗。他們手持蘇僑證，聚集在中蘇友好協會前，以回國度荒為名，散布糧食被漢人吃光，少數民族兄弟挨餓的謊言，煽動鬧事，挑起民族不和，陰謀擾亂我邊疆，破壞糧油供應政策，于一九六二年五月三十日，發生了一起驚心動魄的非常事件。縣糧局票證管理員沙列柯夫，侵吞千人糧油票券，搶購糧油食品，案情敗露，僑務辦干事科斯洛夫，行為失態，驚慌不安，似熱鍋上的螞蟻，四處躲避。

一天，沙、科兩人于中蘇友好協會碰頭且有沙提前到達環視探情，確認周邊無野眼時，悄悄入會，隱于林間。兩人入林后，蹲蹲立立，走走停停。時而賊頭賦腦，咬耳低語。時而指手劃腳，暴跳如雷。不多久，兩人又鬼鬼祟祟地走出樹林，一頭撞上我偵察員，沙、科見人如見刀光，渾身哆嗦，膽戰心驚。稍后，兩人見偵察員亦無執擒之舉，便裝出鬼臉，側身走過。

沙列柯夫的養女佳娜，她擅自離職，足不出戶，閉門哭泣，調查員小嚴找她談心，問及他養父時，她守口如瓶，只字不提，就連被公安局在她家查獲的蓋有蘇修印章的八百張空白蘇僑證，亦矢口否認，一言不發，為防不測，小嚴與她作陪日夜不離。

據我公安局掌握材料，沙列柯夫在新疆和平解放前夕，潛入我山口，后逃往裕民。他以借宿為名，隱匿謀害了房主，奸污了房主妻子，又將她扼死，竊取了錢物，搶了四歲佳娜，潛逃塔城，落腳棲身。沙列柯夫是個逃亡牧主，冒牌蘇僑。兩條人命的殺人犯，我公安局內控對象。

月色朦朧，夜挺黑，風過戈壁，卷起陣陣沙霧。小嚴和佳娜剛熄燈就寢。突然，房門被一陣颶風似的掀開，沙列柯夫手持匕首，沖進臥室，直刺小嚴，姑娘臨危不懼，抓起枕頭，抵住兇器，撩起一腳，踢中下身，沙棄刀而逃，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當夜，我公安干警兵分二路，一路由偵察科長率兩名譽員守伏在山口哨所，登高遠眺，環視四方。二路由民兵連長帶一個班埋伏在牧場，地面巡視，通貫底細，守候伏擊，局長坐鎮，通貫全線，指揮作戰。

四更起風，風掃落葉，陰霾茫茫。一老嫗開門探視，窺察動情，不一會兒，沙、科兩人，一前一后，哈著腰往山口流竄。毒蛇出洞，一路撒崗離哨，直入小山口，右側包抄。二路左插谷山溝，直入小百坡，左側魚圍，二面夾擊，跟蹤追捕。山口，深谷峭壁，鉆無孔，爬無梯，跨越小溪，便入蘇修邊境。剎那間，“站住”!一聲喝令，科長一個箭步，槍口對準科斯洛夫。“抓活的”!又一聲吼，連長騰空而起，像一匹駿馬沖過去，沙列柯夫聞聲喪膽，負隅頑抗，連長一拳黑虎掏心，沙列柯夫四肢朝天，口吐白沫，束手就擒。

天大亮，兩路人馬匯集山口，科斯洛夫五花大綁。沙列柯夫腳鐐手銬，雙雙被押上了人民的審判臺，

謊言是騙人的假話，他像瘟神一樣，很快傳播至塔城、裕民兩縣。三天傳遍伊犁哈隆克自治州。農村牧場紛亂異常。農田，寸土不播，田間荒蕪。草原上，羊兒宰殺，馬兒不見了，街坊小巷，人頭攢動，大呼小喚，牛車馬車載著小孩老人，糧食衣被和整片整片的牛羊肉脯，擁往邊陲。蘇修邊境哨所，成了接待站和收容所，登記受理持蘇僑證的人，將他們一批批送往哈氏農場。一些有機關分管的場外勞改犯和盲流，乘夜間，人擁車擠，乘機越境。我的戀人亦被騙走。

地委宣傳隊深入邊境，宣傳黨的民族政策，團結教育受騙牧民，悔過自決，回歸家園。每當我們給他們送飯菜和衣被鞋帽時，他們淚流滿面，拱手行禮。經過七天七夜面對面幫教，使一些不明真相，受蒙騙的農牧民，調轉車頭，回歸家園。一些冒牌蘇僑，受到懲治。

事件平息后，地委組織公安、糧食、商業三局聯合調查組；清理戶口，發放糧油食品，鞋帽衣被，鍋灶炊具和耕作農具。農民回村，耕地播種。牧民回到草原，修舍護草養羊放牧。

洗禮后的邊陲大地，陽光燦爛，春意泱然，并發出大自然的秀麗風姿，邊陲農牧民，燃起篝火，跳起舞，歌唱新疆好地方。從縣城到農村牧區，蓬勃掀起轟轟烈烈的愛我中華，愛我邊疆的教育運動。牧民上臺演講，農民現身說法，會場內外，歡聲雷動，民話情，萬代親的聲浪，一浪高過一浪。一隊隊維、哈、蒙、俄、回、漢姑娘肩披白紗，似雪花，似春風，飄然而來，在一片歌舞聲中揚鞭上馬，奔向美麗溫馨的大家園，天地人和，就相伴，新疆亞克喜!

注：作者當年在塔城專區糧食局是李光榮局長秘書，參與平息事件始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