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在美國留學的時候,鄰居有個老太太,每天站在自家的院子里東張西望,行為十分古怪。開始,我以為她有老年癡呆癥,每次見到她都和藹地笑笑。老太太不說也不笑,讓人難以琢磨。
一天,來了幾個客人,我做了一頓美味的中國菜,酒足飯飽,我收拾垃圾擱到門外,預備方便時,帶到垃圾箱去(垃圾箱距家有百十米遠)。可是一轉身,就見老太太木然地盯著我,譴責的目光讓我如芒刺在背,臉紅耳熱起來。我趕忙把垃圾又拎了回去。其實我們有些人的習慣的確不好,不怨別人揭短。想想自己也是個中國人,怎能再給中國人抹黑?于是后來我就嚴格自律,不讓老太太抓住一點把柄。這個老太太倒讓我變得驕傲了些。
不久后發生的一件事兒,使我對老太太肅然起敬了。那天,我趕寫畢業論文,熬到半夜。剛準備熄燈休息,忽然一陣警笛聲由遠而近,接著砰砰砰!有人擂門。開門一看是兩個持真槍實彈的美國警察。他們粗魯地問我有沒有看見一只波斯貓?我說沒有。他們又說:那是一只很值錢的貓,如果賣掉頂我們掙幾年的人民幣。他們要進我家里搜查。我說:請等一下。我關上門,里里外外地看了看,哪有貓的影子?于是,我打開門說:我家里沒有貓,請你們到別處找找吧!兩個警察傲慢無禮地說:不,這個社區就你一家是中國人,我們美國人是不會讓別人的東西隨便留在自己家里的,請讓開,我們要進去看看。
我頓時憤怒了。哦!就因為我是中國人,你就要搜查我家?混賬東西,這不是欺負人嗎?我義正詞嚴地說:NO!警察先生,你沒有權力搜查我家。請你們不要打攪我的安寧……
一個警察惱怒了。顯然,他們沒想到我會這么強硬。他一手摸住了腰間,一邊說:我們一定要搜,你們中國人就喜歡偷雞摸狗。另一個幫腔道:請你明白,你是在美國!
我的自尊心受到嚴重的傷害。兔崽子!純粹是強盜理論。我今天就是不讓你搜!我義憤填膺,叉開胳膊,撐住門,抗議道:請不要侵犯我的人權,我是合法的留學生,不是你們的犯人……
他二人惱羞成怒,氣得齜牙咧嘴。情況一下子變得嚴重起來,我們相互怒目而視。喀拉!一個警察拉開了槍栓,說:中國人,你在給自己找麻煩。我正目道:你們這是訛詐!
持槍的家伙,一把抓住了我的頭發,把槍口頂在我的額頭上。“住手!”突然一聲斷喝,鎮住了我們。我扭頭一看,卻是鄰居老太太。她立在窗戶前,橫眉冷對,正氣凜然地道:請不要傷害我的鄰居,他是個誠實的人。我有點吃驚。兩個美國警察卻手足無措了:可是,尊敬的夫人,我們還沒有證實呢?
老太太說:我就是證人。我在美國生活了70年,我的信用額度是百分之百,難道我會因為一只貓而毀掉自己的信用?警察無言以對,他們交換了一下眼色,沮喪地收起槍,準備離開。老太太底氣充沛地道:嗨嗨嗨!你們還沒有向我的鄰居道歉哩!
他二人一愣,似乎想道歉,又覺太沒面子,只得咬咬牙,一邊裝著找東西似的嘟噥:嘿嘿!一個誤會!接著慌不擇路地開溜了。
真是個意外。我向老太太投去感激的一瞥。老太太平和地說:快回屋去吧!中國人!祝你睡個好覺。說罷,她拉上了窗簾。
(李東輝摘自《江南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