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活著,總得面對一些叫人啼笑皆非的事,比如說,小女生是吃香的,小男生是不吃香的;老女人是不吃香的,老男人是吃香的。反正,世界上除了人妖,就這么兩種性別,翻來倒去的,也就是十年河東、十年河西的那點事。不過說來說去,老女人比較可憐,就比方說,一個男人到了四十歲,假如混得還可以,還可以神采奕奕地招蜂引蝶,感覺剛活出點滋味;女人則不然,一過三十,就莫名其妙地被冠以“老”字。這讓我不由得想起了相對論——速度是相對的,光陰是相對的,老與不老更是相對的。
比老女人更可憐的,則是單身的老女人。在我的大學同學中,沒結婚的男女各有一些。平時,遇到那些男光棍,大家總忍不住詢問一番:泡上誰了?準備泡多久?該升級換代了吧?這種發問是調侃的,口吻是嫉妒的,有時還擠眉弄眼一番,試圖游說對方千萬別結婚。可一遇到女光棍,立馬就不吭聲了——并非沒有問題,而是說,那問題都留在背后嘀咕去了:某某某,多悲慘啊!還找不到主兒,以后可咋辦呢?她不寂寞口馬?她不孤獨嗎?看看,她的氣色多差勁啊!你說,是不是給壓抑的?
那感覺,就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這種發問,看似是一種關心,實質上還是一種貶損。或許,人就是這么一種殘忍的動物,總是樂于利用別人的)妻苦來挖掘自己的幸福感。有時候,我挺想幫著那些女同胞們回答:我找不到主兒,我自己過成嗎?我寂寞,我養條狗成嗎?我壓抑,我找個健康的情人成嗎?再大不了,我到網上訂購點性用具,總沒問題吧?據說那玩意是不會傳播愛滋病的。
當然,我是斷然不敢如此發問的,我相信,別人會哇啦哇啦地反駁一大堆。你自己過?你以為你是男人啊?在當今的社會,男人單身,那說明他事業發達、風流侗儻;女人單身,那說明她相貌丑陋、脾氣古怪——倘若都不是,那她極有可能作風不正派。你養條狗?你什么年紀啊?是不是更年期提前到來了?你找情人?看看!作風果然不正派,估計找的那位,不是有婦之夫,就是吸毒的。你使用性用具?好,沒事的時候咱們能切磋一下嗎?
這就是中國大齡女性的悲哀。你想過幾天舒坦日子,別人偏偏不讓你清靜;更可恨的是,這類人看起來還特善良,每張臉都特慈祥,說的每句話都語重心長,感覺不是親人、勝似親人,可一琢磨那些話,卻刀刀致命。還有眼睛,看似渾濁、其實賊光畢現的眼睛,可以穿透墻壁、拋卻時光地去追蹤你,恨不得一下扎入你的內褲里,二十四小時地監督。
中國人是擅長想像的,也矢口曉如何把想像力使用在自娛上。于是,絕美而浪漫的艷遇總是難得一見,隨處飄蕩的是別人的隱私,是流言,是偽善幌子之下的中傷。有時候,我就在想,假如你真的是善良的,你何必去為別人操心?何必如蒼蠅一般,明知道自己吃不了幾口,還非得拿唾液去污染一下食物?假如你真的很關心大齡女青年,你為何不對她的一切都視而不見,包括她的生活,她養的狗,她身邊的人?
這真困難。記得兩百年前,即公元1804年,法國誕生了一個人物,叫喬治桑。這女人厲害,18歲結婚,27歲因不堪忍受粗鄙的丈夫而離家出走,投奔情人而去;32歲獲準離婚,此后開始了轟轟烈烈的寫作生涯和戀愛生涯,其中她最有名氣的戀人就包括詩人繆塞、鋼琴家肖邦。當時男性作家特不理解,波德萊爾就大罵她是“糞坑”。值得寬慰的是,當這個著名的老女人病逝時,雨果不吝筆墨地贊美她是“我們這個世紀的驕傲,是我們民族的驕傲”。
這種事,也只可能發生在法國。假如在中國,估計她也只能承認自己是糞坑了,而且還得臭上幾百年,一臭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