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欲》ｖｓ我的西點廚師夢

有沒有這樣一種職業？絕對不需要胸懷大志，只需要一間干凈的斗室，足不出戶就能體驗生命的無窮美妙，一邊工作一邊開著唱機，梵音繚繞，左右堆滿明亮的玻璃和金屬器皿，空氣中散發出怡人的香味。使用的材料有著最斑斕的色彩和最柔綿的手感，心情悠閑、散漫，不知時間為何物，可以一遍遍吹毛求疵，不滿意了盡管從頭再來。手起掌落，做出的每一件成品都具備了藝術品的氣質，卻不必擔心像凡高那樣因為賣不出去而窮困潦倒，更不用擔心因為窮困潦倒而每天吃不飽，因為最不濟的情況也就是把自己當天的勞動成果給吃掉。

想來想去，只有做一名西點廚師才能滿足這個奢望。

在我年紀尚幼小之時，有一段日子里最為愛慕的人之一便是學校附近面包房的蛋糕師，記得是一個年輕的女人，面目清秀，工作場所位于一塊巨型玻璃的背后，每日走過，都可以看到她拿著一管管絢麗妖嬈的奶油在蛋糕上面涂抹，作出各種形狀來，有時是一朵花，有時是一只小動物，有時是一行扭來扭去的字。我十歲生辰的“生日快樂”也是她給寫的，用了漂亮的鵝黃色，還加了粉色鑲邊。

記憶里這個人性情溫和得出奇，同我看到的大部分大人太不一樣，大人們永遠在愁眉苦臉、在行色匆匆、在呵斥不懂事的孩子，但她即使被一群小孩趴在鐵欄邊看半天也還對著我們笑瞇瞇，顧客經常挑三揀四，卻能夠不動聲色一一應付。我始終不明白的一件事情就是：她為什么總是這么好脾氣？還有，蛋糕師傅是不是都這么好脾氣？數年后，看了一本叫做《城市故事》的小說，終于找到答案。那當中正有一名凡事隨心所欲的西點廚子，一旦煩惱來臨、無法可解之時，就會跑進廚房，把烤箱撥至450度F，“我要烤一只蛋糕，做好了吃下去，連帶我的煩惱一齊吞入肚子。”即使你告訴她那樣會發胖，她也會無動于衷地再添上一輪鮮奶。

多么豁達氣度，讓人油然暗生艷羨之心。

如今，我早已動過一千次以上的念頭，想要放棄眼前這份辛苦營生，不再寫下哪怕一行無病呻吟的文字。照說內心中也有過熱愛文藝工作的時刻，但只要想到這人世間有同類與我一般雙手雙腳一個腦袋一張嘴，卻決然不是如我一般活著，而是終日與黑森林、雪露3℃為伴，感受到的不是“使用巧克力針包裹裝飾蛋糕，并在上面點綴有餅干，口感巧克力味道濃郁”就是“晶瑩剔透，水潤的色澤，新鮮如同朝露。縷縷清涼中新鮮水果味直入心扉”，我就怨氣橫生，滿腹牢騷。我不得不悲哀地承認，再寫下去的話，自己會離一個西點廚師的境界越來越遠，更別指望有朝一日像紐約Brasseria Les Halles餐廳的廚長安東尼·伯爾頓那樣，出動周游世界之旅，尋覓最完美的飲食，一路著書立說。

但生活就是有那么無奈，你會在一個軌道上滑多遠也做不了逃離的決定，一點小小暗示也會讓你猶豫，重新度量夜里的胡思亂想，比如，今天早上又接到了房東要提升房租的電話。

所以我特別理解意大利電影《外欲》里面的女主角喬凡娜的苦悶。

《外欲》

意大利2003年

導演：Ferzan Ozpetek

美麗的喬凡娜在一家養雞場擔任會計。她童年時的夢想是成為一名糕點美食家，誰知道長大后嫁給了總是被公司解雇的菲利普，就只能接受命運的安排，完全墮落成家庭主婦了。

唯一可以讓這個女人寄托理想的事情，是在附近的咖啡廳兼職，下班后為他們做一些小餡餅。另外還有一個小樂趣，是在窗口偷窺英俊的鄰居洛倫茨。有一天，心地善良的丈夫從街上帶回來失憶的老人“西蒙”，“西蒙”腦子里盡管連自己是啥人都不記得了，卻能夠對正在做點心的喬凡娜作出指點，連他自己也無法解釋為什么。后來答案揭曉，他其實并不叫西蒙，真正的名字是大衛·維洛里，身為享譽歐洲的面包大師——不僅因為他技藝出眾，而且因為他在二戰中，通過一次告密拯救了許多羅馬人。“西蒙”是老人死于納粹集中營的同性戀人之名，當年他沒有來得及去通知西蒙，以至于留下了一生的虧欠，負疚至今。

大師感激喬凡娜對他的照顧，破例讓她到家中和自己一起做點心，這時候出現了整部電影最讓我心曠神怡的一幕：在鮮奶中加入藍莓色，敲碎雞蛋，和面粉，烘烤，切開蛋糕，撒上果粒，撒上果仁，抹上巧克力……老人一邊展現著高超，一邊激發著喬凡娜曾有的熱情，告訴她“你已經把你的感覺變成一種愛好，你不能再繼續浪費你的天才。”

印象最深有個鏡頭，是當喬凡娜再度上門拜訪，眼中竟然出現了一桌子輝煌燦爛的藝術蛋糕！真真切切，我的血壓立刻準確地提升50個百分點，跟著她一起陷入了目瞪口呆。服膺得五體投地，感動得一塌糊涂，誠心誠意只想得出五個字：

“真是他媽的！”

誰也不知道喬凡娜日后會不會成為一名真正的西點廚師，而她和洛倫茨的戀情也禮貌有余地戛然而止。電影完了，導演玩了個有因無果的玄虛，你和我，都必須帶著遺憾睡去，保不準做一夜的蛋糕夢。“不要為活著滿意，你必須要求活得更好，而不是幻想。”記得大衛老人說過這么蠱惑人心的臺詞，但他接下來還說了——“我沒有那樣做”。

巧克力松露蛋糕

餡料：鮮奶油250g，巧克力300g，無鹽黃油80g，朗母酒65g 。

做法：鮮奶油小火煮沸熄火，加入巧克力攪動至溶化，待溫度降至中低溫時加入黃油及酒攪勻，冷卻后冷藏備用。

蛋糕的材料：雞蛋8個黃白分開、砂糖170g分成兩個85g、松子或者核桃碎屑60g、香草粉1/2茶匙，巧克力90g，無鹽黃油85g，普通中筋面粉60g，餅干屑100g。

做法：

1.攪拌蛋黃與85g糖至濃稠狀，加入碎干果屑和香草粉拌勻

2.融化黃油，加入巧克力攪動，至融化，待涼后加入做法1中拌勻，之后篩入面粉，加入餅干屑拌勻。

3.打散蛋白與剩余的85g糖，然后拌進2中。

4.裝入模型，抹平整，于190度烤40分鐘左右，涼后切成3片。

另準備20g砂糖及40g水，煮沸至糖溶解，稍涼后刷在蛋糕切面及邊緣。然后每層抹上冷藏的餡料，把蛋糕片放上輕輕壓一下，把整個蛋糕都涂抹好（剩下一點餡料做松露），用刮皮刀刮巧克力碎屑灑在表面裝飾，然后用剩下的餡料混入歲果仁做松露球，擺在表面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