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見風景的房間

英國電影《看得見風景的房間》于1987年榮獲第40屆英國電影學院獎最佳影片的桂冠，同年又獲得金像獎的8項提名。影片的成功固然離不開導演和演員的深厚功底，它能如此打動人心卻在很大程度上歸功于影片中佛羅倫薩旖旎的風光。

現在向我的窗外望去，只有憑想象才能看到意大利古色古香的建筑；在現實中，這排窗戶俯瞰的是北京三環路上繁忙的車水馬龍，不遠處是盛名之下的三里屯地區，天氣晴好的時候，還能遙見京郊的西山。財務部的一位同事每次經過，必定要咂嘴羨慕一番，然后痛訴自己的座位“風水不好”：迎面是老板的辦公室，背沖的是這層樓的女衛生間。我不掌控座位調排的大權，只能安慰他：雖說是衛生間，每月的租金也是30美元/平米，和總裁的辦公室沒有什么兩樣。

公司總裁的辦公室，和員工辦公區不過十幾步之遙，占地寬廣，三面都是落地窗，視野極佳。雖然因為成本控制的緣故，公司的辦公區域曾壓縮了好幾次，包括將部分一線經理從辦公室移到公共辦公區，總裁的領地卻絲毫未動，固若金湯。這就說明，能不能護住你的地盤，不在于今年公司還會有多少成本控制的舉措出臺，而在于你的頭銜處于哪個級別。

有一條賀歲短信把在公司里做事的人比喻成一群爬樹的猴子，往上看是屁股，往下看是笑臉。一間能看見風景的房間，就意味著少一些的屁股和多一點的笑臉。除了屁股和笑臉所占比例的問題，一間能看到風景的房間還意味著你在事業上能看到前景，有奔頭，不用像樹底下那群猴子，只能哀嘆“樹漫漫其修遠”。

看得見風景的房間，通常上演的是中低層員工看不見的內幕：結構精簡、人員擴編、公司兼并、部門重組……辦公室門開關的那幾個回合，基本方針政策已經錘落音定，無數人的職業生涯也將因之改變，即便你只是一個偏遠縣城的小代理商，也不得不隨之調整自己的經營策略。這就像當年的留侯張良“運籌帷幄，決勝千里”，只不過那時的CEO（首席執行官），CSO(首席戰略官)們的辦公條件差了一點，沒有電腦，也沒有咖啡機。

“門”和“窗”實際上是一個很敏感的問題， 所以某些意在倡導平等民主、溝通無障礙的公司采用了移動辦公的方式，員工沒有固定的座位，在任意一張辦公桌上插上網線就可以辦公。我在前一家美國公司工作的時候， 就曾碰上公司的總裁坐在旁邊。15分鐘后我轉移了辦公陣地， 想起《西游記》中悟空在外出辦事之前， 給他老板在地上畫的一個圈，雖然只是在土坷地上劃拉了那么一下，卻足以構造出一個安全罩，把所有的女鬼老妖都擋在圈外。我雖然不是妖怪，也足以感覺到那金鐘罩的威力，與其在高壓區繼續硬撐著，不如早點撤退。許多管理書籍都談到“玻璃天花板”，管理高層所擁有的門窗與之頗為相似，它們并非局限在物理概念里，而是滲透于意識之中；就像你可以在任何一本員工手冊里避免“等級”這個字眼，它卻像空氣一樣，無處不在。

有窗戶的房間確實能看見好風光無限， 只是在風光之下也有不為一般人所知的艱辛。我們的總裁在新上任之時，面色紅潤，步履輕盈。這兩年市場競爭的日趨白熱化，我們的產品雖然是越賣越多，他頭頂的頭發卻是越來越少。可見那有門有窗的屋子，就像市場占有額一樣，占已屬不易，要固守更難。往高處走，是人之常情，但在攀登的同時，還得放平心態。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李嘉誠，更不是每個人都住得起淺水灣的豪宅，但心遠地自偏，心靈的窗戶敞開了，一樣可以看見青天連碧海，海鷗低飛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