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年輕
1960年,我第一次遠離家鄉到首都去參加盼望久的全國賽。
火車隆隆地發出有節奏的聲響,我倚著車窗看田野和樹木旋轉般地向后倒退,消逝。我們這一車廂中有上海參加三項棋比賽的男女老少眾多手,在圍棋選手中有我的同輩吳淞笙和趙之華,有我的老師劉棣懷和王幼宸。
這次比賽采用了積分循環制,由于是第一次采這種形式,以至不少棋手不能理解。我當時才16雖然第一次參加全國比賽,但我并沒有感到緊跟幾個月前首次參加國際比賽時的心情大不相信經過近兩年的訓練,我的棋變得鋒芒、好斗了,也不是剛集訓時那種軟弱的書房棋。
比賽一共要進行16輪,既漫長義艱苦,這是鬧比賽的一大特點。我當時的優點是敢于拼搏,精旺盛、反應敏銳,同時也具有年輕人的缺點——傲、浮躁和輕率。我的優點使我戰勝了心目中最的兩個對手——南劉和北過,無疑我已成為冠軍有力爭奪者。但是我奮斗來的勝利卻被輕率而導的失敗糟蹋了,之后我先后敗給黃永吉、竺源芷王幼宸三人。非常巧,每盤都輸一子,三盤總共才三子,微小的數字卻意味著巨大的失敗。16輪的賽結束后,安徽黃永吉以14勝2負28分的成績第一;王老和我都是26分,由于王老勝我,因此第二,我第三。“北過”排第四,“南劉”列第五,上小將趙之華獲第六。
比賽是對棋手最好的檢驗,不但在技術上,也思想上。通過1960年的全網賽我感到自己在技上有了明顯的提高,面對眾多的老棋手,我意識自已年齡上的優勢。但與此同時,我也發覺驕傲想的猛然抬頭,驕傲給我帶來了沉痛的教訓——我終生難忘的教訓。
國恥
1960年全國賽后不到半年,我們又要準備迎戰本圍棋代表團了。從各地來的圍棋高手再次云集京崇外旅館,進行第一次全同性的圍棋集訓。參這次集訓的有老中青三代棋手,老的已有六七十而小的只有十六七。上海的三老劉棣懷,王幼魏海鴻和北京三老過惕生,金亞賢、崔云趾是這集訓的骨干力量。
崇外旅館畢竟只是個旅館,只能睡覺、吃飯,缺下棋的場所。于是國家體委就把訓練場地安排在京體育館,不過我們就得從旅館到體育館來回折。但這畢竟是第一次全團集訓,義是在國家如此難的情況下舉辦的,因此大家非但沒有怨言,而情緒都很高漲,每天總是說說笑笑,精神飽滿地發,傍晚時議論著當天的棋局,興致勃勃地歸來。
9月13日,由日本棋院理事長有光次郎率領的日本圍棋代表團到達我國。有光先生曾擔任過日本教育部的副長,是位很有文休修養的人士。代表團共有五然棋手,其中三名是職業棋手,曲勵起八段、小山靖男七段和女子棋手伊藤友惠五段;還有兩名業余棋手是菊池康郎和安藤英雄。
這次比賽是一對一固定對手連戰五局,從9月5日開始賽第一局,以后每隔一天賽一局,至23日全部比完。15日,第一場比賽開始了。第一臺是劉棣不先生迎戰曲勵起八段,這是雙方的主將;第二臺是黃永吉對小山靖男七段,黃永吉是新科冠軍,年壯氣盛,坐在第二臺也正合適;第三臺是王幼宸先主對伊藤友惠五段,王老是二度全國亞軍,如今由也來對付鄰邦女將,這副擔子可不好挑;第四臺是過惕生先生對菊池康郎,過老雖和劉老享有同樣的聲望,但今天畫劉日本業余圍棋界的最強者,顯然將有一番苦戰;最后一臺是我對安藤英雄。頭一場比賽的結果是零比五,我方吃了個大鴨蛋。盡管這欠日本代表團的實力不如1960年的那一次,但結果大同小異,足見我們的水平之落后。我在跟安藤英雄的比賽中連負三場后贏下了后兩場,總計五場均成績,我方4勝21負,這個數字只能說明一點——實力懸殊。
這五場結束后,又進行了三場比賽,我方成績也不佳。曲八段和伊藤五段越戰越勇,都是八戰全仕。讓伊藤五段八戰全勝,無論如何都是個恥辱。這不僅僅是圍棋手的恥辱,而且是民族的恥辱,是國扯!
初渡東瀛
一架只能容納二十多人的小飛機在二三千米釣高空顛簸飛行。就是那么一架小小的飛機,載著找國第一個圍棋代表團去完成訪日的使命——作為正規的圍棋代表團,1962年夏的出訪是有史以來的第一次。
為迎接這次出訪任務,全國的圍棋好手再一次在京集訓,最后挑選出五名棋手:過惕生,黃永吉,張福田、陳錫明和我。在東京進行的頭兩場正式比賽中,日方出場的五位棋手是前田陳爾八段、梶原武雄七段、茅野直彥五段和兩位業余棋手村上文樣,田博則。我方選手因為都是第一次出國比賽,自然有些緊張,其中最緊張的恐怕就是我了。日本的報上這么描述:“中國選手都很緊張,最年輕的陳祖德好像在接受入學考試?!苯Y果兩場比賽我們都以0比5敗北。
說來也怪,兩場慘敗后,我們的成績越來越好。在以后五場比賽的25局棋中,我們居然勝了12局。尤其是第六場對日本第一流的業余棋手一戰,我們發揮得意外地好,居然來了個滿堂紅。日本棋界評論說:中國選手一場比一場下得好。
首次訪日任務圓滿結束了。我們廣泛地接觸了日本朋友,尤其是日本圍棋界人士,惟一遺憾的是未見到吳清源先生,過了兩年,我第二次訪日時終于見到了他,并在他家做客。十年之后,我還跟他對弈了一局,也算了卻了我的一樁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