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寶頂西壁：初識阿爾卑斯式攀登

雪寶頂：國內登山的傳統熱門山峰，也被稱為登山愛好者的提高級山峰。

攀登者：蔡瑜和饒瑾（阿爾曼）是一對有著良好信任和互補的攀登組合。

攀登情況：以阿爾卑斯式攀登首登西壁路線，攀登600米冰壁后轉上西山脊登頂。

攀登時間：2004年5月

編輯推薦：這次攀登以阿爾卑斯方式完成了西壁路線，雖然在下撤過程中用了別的隊的路線繩，沒能實現純粹的攀登，但這是一次勇敢的阿爾卑斯式攀登的嘗試。

痛失睡袋

我們是五一期間第一批上山的隊伍，在本營已經可以看清楚整個攀登路線了，陡峭的西壁如劍一般由頂峰直插下來，發出幽藍的色彩，冰川的斷裂帶清晰可見，感覺很像新近冰崩留下的斷茬。

我和阿爾曼都沒有戴手表的習慣，看時間和鬧鈴都只能用手機。這一個嚴重的問題直接導致了后來的攀登時我們都沒能掌握準確的時間。阿爾曼比較信任我的先鋒技術，再加上他的負重遠大于我，所以一般都是由我在前面先鋒，一爬就是30～50米，中間打掉浮雪，用冰錐設保護，爬到頭作好保護站。西壁不愧是陡峭，平均坡度有五十多度，個別的地方達七十多度。好在雪況一直不錯，只有個別地方是很硬的冰。這跟曹老大的資料是不吻合的，他們攀登的時候，下面一段是亮冰，海拔5000米以上是雪。而我們這次恰恰相反，海拔5000米以下雪況基本良好，只有少數地段的亮冰，反而海拔5000米以上亮冰很多且硬。

我們總體上是順著西壁左沿與左邊巖石交界的地方上升。到下午四五點鐘的時候已經很接近北山脊了。我們到達一片大巖石，視線不是很開闊，拿不準是繼續上升到山脊，還是向右橫切后再向上。我們商量后決定繼續直上，先插上北山脊再說。

天已經漸漸暗下來，我掛在冰錐上吹著風，體感溫度迅速下降，開始發起抖來。繩子一點點被拉了上去，阿爾曼終于重新出現在我的視線里。這一天我倆連續爬了13個小時。我們找了一塊階梯狀的巖石，打下兩根冰錐，用繩子圍著較低的一塊巖石繞了兩圈。把背包和技術裝備全都掛在繩子上，然后在石頭之間鋪上防潮墊坐了上去，又把自己用菊繩掛在繩子上。搞好這一切天已經全黑下來，我凍得直打哆嗦。阿爾曼拿出外帳，把我們兩個裹了起來，他把自己的睡袋抱在懷里，這時候我正好也拿出睡袋，他伸手接過去。就在這時候，老阿的睡袋脫手而飛。“忍忍吧，只能咱倆擠一個睡袋了”。我倆把腿都塞進我的睡袋，然后用睡袋把身體蓋好，我又把備用的羽絨服給了老阿。由于我們選擇的地方比較背風，這個晚上過得還算是不錯，時睡時醒。我們兩個都不同程度地睡著了一會兒。

迷離登頂

夜里時睡時醒，半坐熬到了天亮。我們在帳篷里喝水吃飯，然后收拾東西，僅存的一條睡袋被冰爪刮破了個大口子，這下可賠大了。

結好繩子，我們仍然交替保護攀登。先是一大段橫切，切到昨天看見的那一大片巖石的另一側去。這一段是我領攀，坡度很陡，薄薄的雪層下面是硬冰，還得小心躲開巖石。我小心用前齒踢著冰橫移，一般3～5米就放一根冰錐。就這樣，我們終于切到正確的路線上，然后繼續向上直插，大概過了一兩個小時，我倆終于站在了北山脊上。

風很大，能見度比較好，只是主峰方向還是隱在云中，向四周看去，景色盡收眼底，非常漂亮，整個世界都是黑白的，純凈而樸實，大自然就這樣坦誠地展現在我們的面前。我們沒有太多精力去觀賞美景，觀察了一下路線，一致認為隱在云里的山頭就是主峰，于是沿著北山脊繼續向上爬去。山脊上并不是特別陡，三四十度左右的冰坡，我們結組前進。

路線基本上是沿著山脊上升，我走在前面，避開雪檐五米左右。這一段還比較好走，只是風漸漸大了起來，能見度也迅速下降。往上的位置居然出現了幾道暗裂縫，我和阿爾曼都踩塌了一兩回。低著頭往前走，可能是沒注意抬頭觀察，我離雪檐已經很近了。“你離雪檐太……” 阿爾曼的話音還沒落，我面前的一大片雪塌了，我的腳已經踩在了塌陷的邊緣，只差一點就掉了下去。

天氣越來越壞，能見度已經不到十米了，我們只能順著山脊向上爬去，大概兩個多小時后，我終于站在了一小塊尖尖的山脊上，往四周望了望，能見度還是很差，視線之內沒發現更高的山頭了。我們不知道是不是到了頂。我又向前試著走了走，已經沒有路了，前面是狼牙狀的石頭尖和懸崖。我們商量決定沿著北山脊原路下撤，等天氣好轉再登。

下撤不是容易的事，能見度仍然很不好。腳下的冰很硬，小心翼翼回到切上山脊的地方，勉強整出營地，這里離雪檐太近，我們把冰錐、雪錐、冰鎬等所有能用來保護的東西全都用了，最后又用繩子繞著帳篷圍了一圈。天漸漸黑下來，風愈來愈大，小小的帳篷不時發出巨響。我擔心，如果帳篷被吹飛了，我們就直接掉到山脊東面的萬丈深淵了。

遭遇滑墜

再次順利登頂后，又熬過了一個地獄之夜后，我倆在灰色的月光中模糊地看見駱駝背。痛苦掙扎一番，我倆顫巍巍地爬起來，憑著毅力收拾好裝備出發。

天氣好得出奇，陽光已經從主峰方向照了過來，尖尖的主峰在晨光中閃著白色的光芒，南山脊巨大而聳立，掄起小冰鎬冰屑飛濺起來，我的身側是一整條陡峭的西壁—太美了！

到達南山脊下面的一個平緩地帶，已經能清楚地看到兩塊對立的巖石是駱駝背。正當我們擔心怎么過駱駝背，發現居然有隊伍上來。想到可以用他們的路線繩，我倆都輕松了些。我們掛在路線繩上開始下撤，不時得解開保護，給上來的四川隊員讓路。坡度減緩了，雪也變厚了，緊崩的神經松弛下來，我想偷懶坐著滑降下去。

剛開始滑得還挺費勁，令我的警惕心放松，速度起來后我還沒反映過來，等我知道去控制速度時已經晚了，我翻身壓了兩次鎬都沒能停住。速度越來越快，我拼命翻身壓鎬，可是怎么也停不住，速度只是稍稍緩了緩。在一片碎石區我被慣性拋了起來，在空中翻了個圈，包上掛的雪錐甩了出去，眼鏡也飛了……我終于用肩膀和胸口狠狠壓住了冰鎬。保持姿勢至少三分鐘之久，大口喘氣像一條瀕死的魚。阿爾曼告訴我，滑墜的距離至少有200米。經過這次嚴重的滑墜，我再也不敢滑降了，也不敢走在前面，老老實實地跟在阿爾曼后面，踩著他的腳印下降。

阿爾卑斯攀登方式使攀登者的能力得到極大程度的考驗和發揮，使攀登者真正和山峰處于一種平等的地位，一種和諧的融入。從這次攀登中，不論是技術上還是經驗上，對我們來說都是一個新的里程碑。我想，這就是阿爾卑斯方式所倡導的精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