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樂與痛苦交織的“那個啤酒館”

到慕尼黑，不能不品嘗啤酒；德國以盛產啤酒和豪飲啤酒而享譽世界，其中當以慕尼黑為最。史載，從1158年慕尼黑建城伊始，啤酒釀造業便同時開始了，而且以生產優質啤酒著稱于世。這里的啤酒大學，在世界上大概也是絕無僅有的。啤酒在德國，已形成一種特有文化現象，每年9至10月的啤酒節，是以啤酒為中心的全民性盛大狂歡節日，不少人更以大腹便便的“啤酒肚”自許。

走在慕尼黑大街上，進入眼里的是各色各樣的啤酒廣告，比比皆是的啤酒店，隨處可以看到與啤酒有關的飾物和制成品，街上的果皮箱和桌椅都做成啤酒桶狀。還有可容納幾百人暢飲的啤酒廣場也是獨具特色的一道景觀。在這種氛圍中，讓人油然產生一種品嘗啤酒的強烈愿望。于是，中午就餐時，我也不顧昂貴的價格點了一瓶啤酒，盡管在品酒方面完全是個門外漢，但也大體領略了慕尼黑啤酒的微苦醇厚清洌爽口的特點，總算是不虛此行吧。

說到慕尼黑，更不能不說到貝格勃勞凱勒啤酒館，它不但是品嘗啤酒的好去處，更以希特勒曾在這里搞政變舉事而名聲大噪。1923年11月8日晚上9點鐘，巴伐利亞邦長官卡爾正在這里對3000名聽眾發表講話，希特勒突然闖入大廳，握著手槍分開眾人走上講臺，叫嚷600名武裝人員已占領這里，封鎖了出口，并謊稱“全國革命已經開始了，政府已經被推翻”，并以武力脅迫邦長官卡爾、駐巴伐利亞國防軍司令和邦警察局長按照他的要求行動。這次政變沒有成功，只是使希特勒的政治生涯暫時中斷了一段時間。但是卻為希特勒提供了擴展自己的機會，在其后的審判中，他借機進行了更具蠱惑性的煽動宣傳。

我們穿過幾條街巷，來到勞凱勒啤酒館前。這里人頭攢動，街兩旁擺滿了餐桌，坐滿了喝啤酒的人。啤酒館就擠在這窄窄的街巷中，乍看上去，是一座很普通的房子，門廊既不醒目，也無特別引人注意之處。走進啤酒館，竟是別有洞天，里面是碩大寬敞的排擋，可容納幾百人就座，沒有豪華的裝飾。擺得滿滿的桌子旁，座無虛席，桌子上放著大杯啤酒，喝酒者臉上流著汗水，顯露出輕松愜意的神情，他們或縱聲大笑，或擊桌而歌，或接耳交談，幾個樂手的演奏更增加了一種特別歡愉的氣氛。服務員穿梭般忙碌著。我慢慢地走動著，仔細地搜索遠去的20年代那一幕歷史的蹤跡，揣摩著當年希特勒是站在哪個位置進行煽動演說的，想必會有一種標志，結果一無所獲。原來，德國人羞于回憶那段往事，不愿意把往事說給他人，在不得己說到啤酒館時，也只是輕描淡寫地說“那個啤酒館”而已，所以，這里沒有留下任何易于觸動傷痛的痕跡。德國是個認真負責任的民族，他們不是簡單地把責任歸咎于希特勒個人，而是進行全民族的戰爭反省。在奧斯維辛集中營，德國領導人向千百萬被殺害的亡靈下跪懺悔。在諾曼底登陸60周年，德國總理施羅德首次參加了紀念活動，在紀念華沙起義60周年的時候，他又來到波蘭。在紀念暗殺希特勒未遂60周年時，全國上下舉行了隆重的儀式。總理施羅德于7月20日當天親自前往施陶芬貝格等4名軍官遇害的院子內參加紀念儀式。凡此種種，無一不表現了反省戰爭正視歷史的勇氣和行動。這種民族性大概也是促使戰后的德國迅速復興的原因之一吧。

勞凱勒啤酒館為德國人帶來了歡樂，同時也留下了痛苦的記憶。他們企圖從視覺上抹去可能觸發不愉快回憶的一切，更想從記憶中忘卻那往昔的一幕，這恰好說明，他們對往昔那一幕在心靈上留下的烙印何等深刻，從而蓄成一種內在的力量。我想，走進啤酒館的人，在暢飲啤酒時，都不會忘記這里曾經發生過的那一幕，不愿再提起，并努力忘掉它，不過是更有力地說明了他們不希望和不允許重演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