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面桃花四月天

去年今日此門中，

人面桃花相映紅，

桃花不知何處去，

人面依舊笑春風。

周末無事，想逛街，沒錢，只好上網聊天。我用了一個很有誘惑力的名字，快樂女生80后。在打招呼的人中，他的名字讓我一眼就看到了，叫桃花不知何處去。

我立刻給他打了一首詩：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桃花不知何處去，人面依舊笑春風。

他給我說，你竟然知道這首詩，難得啊，小丫頭。

我說，這首詩很難背么？

他說，看你的名字，80后的，你們這個年齡充滿了叛逆精神，經常讓我們這些40歲以后的人，感到匪夷所思。

我問他，你的桃花呢？

他說，想聽就見面聊，一個很長的故事。

我們約了11點在千佛山對面的名典咖啡二樓靠窗的吊椅見面。

我想看看，沒了桃花的那張人面是什么樣子的。

那張臉，應該是我父親的年齡吧，養尊處優的優越感，顯然生活狀態比我父親好。他有我身邊男同學所沒有的氣質，但是我卻毫不心動，因為我更喜歡眼光明亮笑容燦爛的運動型男孩。

他不說什么，托著腮怔怔地望著窗外，我第一次看到，原來老男人也會有如此落寞的神情。

他忽然問我，你能不能做我女朋友？

我說，可以，但是你需要養我，給我交手機費，給我買衣服，給我買車買房子，你行么？

他低頭喝茶，說，你們這個年代的孩子，太注重物質，我以為你不是。

我笑了，玩著頸間的星座吊墜說，你大概比我大二十歲以上，我憑什么做你女朋友?

他嘆了口氣，都是80后的，怎么這樣不相同。

我說，我要一個香蕉船，然后聽你的故事，不然我就走。

他招呼服務員，同時還要了炸薯條、蛋撻和果盤，我不禁心花怒放，老男人和小男孩的確不一樣，起碼跟老男人約會，會有很多好吃的。

他繼續嘆氣，說，我以前的女朋友是1980年出生的，今天結婚，所以，我的心里一下空了。

我眼巴巴地盯著服務員，盼望香蕉船早點上來，讓我享受冰激凌入嘴融化的甜美暢快。

他點著一根煙，噴吐著煙霧，問我，你知道嗎，她真是一個好女孩，一直等我一句話，只要我說那句話，她一直等著我。但是我不可能離婚娶她，她才二十幾歲，我都是快奔五十去的人了，娶了她，再過十年，她還年輕，我卻老了。

香蕉船終于上來了，看著那乳白色的冰激凌球上的巧克力，我咽口唾沫，搓搓手，挖了一小勺，輕輕放進嘴里，閉上眼，那滑滑的、甜甜的、冰冰的味道，立刻填滿了我的口腔。

哇，久違的冰激凌，爽啊！

睜開眼，他正看著我，看得我為自己的吃相有些難為情，連忙裝沒看見埋頭繼續吃。

他又嘆了口氣說，年輕真好，吃口冰激凌都滿臉幸福，唉，我老了。

吃完冰激凌吃薯條，吃完薯條吃蛋撻，吃完蛋撻吃果盤，我專心致志地消滅桌上所有可吃的東西，反正不吃白不吃，管他說什么，他的女朋友結婚，跟我有什么關系。

這期間我根本沒聽見他說什么，最后，我拿餐巾紙擦擦嘴，背起包跟他說，我要走了，下次再聽你嘮叨。

我可不管他在背后喊我，興高采烈地出門，一邊走，一邊大聲唱，王老先生有塊地，咿呀咿呀呦……

下午，回宿舍上網，查看星座運勢，說雙魚座在四月桃花運最旺，果然，我這個魚兒，一進四月的第一個周末，就桃花綻放。

再上網聊天，總結成功經驗，這次起的名字叫桃花朵朵20歲。

又看見那個名字掛在網上，一個字也沒變，仍然是桃花不知何處去。我故意惹他，對他說，我就是你的桃花，我叫朵朵。

他說，我只跟80后的聊。

我問為什么，他說，我喜歡年輕的面孔，年輕的皮膚，年輕的感覺。

我問他，你有多大？

他立刻打出數字：48。

我問，你為什么喜歡年輕女孩子？

他說，男人喜歡在年輕女孩子身上，找到自己丟失的青春和激情。

我十分鄙夷，不過是老牛吃嫩草而已。

他說，有誰會拒絕桃花一樣的肌膚，有哪頭牛喜歡吃嚼不動的草根?

他說，請你吃晚飯吧，想吃什么？比薩？火鍋？羊肉串？冰激凌？

看著那些誘惑的字眼，想起了中午吃的亂七八糟，盡管肚子里飽飽的，但是我還是咽了口口水。

他說，給我你的電話號碼。

我說，我沒有電話。

他說，傍晚六點，我在必勝客門口等你，送你一個小手機。我穿黑色風衣，拿著一本書，別忘了。

我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再三猶豫，最后還是坐公共汽車去了沃爾瑪，想看看他會不會真的站在必勝客門口，如果不在，我順便逛逛超市也不錯啊，再說，一個老男人，公共場合，有什么可怕，他又能沾我什么便宜？說不定他還怕我騙他呢。

六點，沒看見他，心灰意冷，轉身去逛超市，猛地有人拍我的肩膀，回頭，是他，傻傻的果然穿著黑色風衣，拿著一本書，還真把自己當成電影里的男主角了。

丫頭，又看見你了。他笑，似乎沒生我的氣。

我壯壯膽子定定神，問他，又騙誰呢？

他說，沒事，想去超市買點東西。

你不等人了？說完這句話，我恨不能打自己嘴巴，真是賊喊抓賊啊。

他笑了，從口袋里掏出一個紅色的小手機，遞給我說，看到你，我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老天，跟老男人約會，有吃有喝，竟然還有免費手機，原來，天上真的會掉餡餅砸到我的頭上啊!

接過來手機，一點也不客氣，打了家里的長途電話。

不好，媽的聲音很不對，哽哽咽咽，似乎還哭著。

媛媛，你爸爸在外邊找了一個小狐貍精，不要咱娘倆了！

我聽了有些愣，不知道家里發生了什么。

媽要跟你沒良心的爸爸離婚！

我等媽嘮叨了好大一會后，問她，那狐貍精多大?

媽說，可能比你爸小接近20歲。

我立刻給媽說，別害怕，別理他，我爸不敢離婚。

媽說，小小的孩子，你懂什么？

我悶著，聽著媽嘮叨完，掛電話。把手機還給他，不理會他叫我，轉身走了。

走了不知多久，我忽然像做了一場夢醒過來，找路邊的公話給媽打電話。

媽，還記得你教我背的詩嗎？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桃花不知何處去，人面依舊笑春風。我那傻老爸不過是暫時走了桃花運，桃花會謝，桃花還會開，但是爸爸絕對不敢離婚，你放心吧，你先忍著，等他老了，開不出桃花來的時候，你再好好收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