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指算來,涉足新聞攝影至今近20年了,干專職新聞記者已有15個春秋。就目前所獲取的一些成就和榮譽,我總認為是機遇的特別眷顧,一些突發新聞之類的“好事”才讓我撞上。也正是在一次次突發新聞現場拼搶的歷練之中,我逐漸成熟起來,修煉了一個健康、靈動和沉穩的職業心態。
信息時代人們生活節奏加快,信息接受的主要方式已經進入了“讀圖時代”,目前國內相當一部分報紙的賣點,就體現在對圖片的重視上。要想有些可讀性強、視覺沖擊力強的圖片提升壯大報紙的信息傳播功能,這就要求攝影記者必須去跑、去發現、去捕捉第一時效的新聞,因為新聞攝影是一個現場行為,離開現場的一切攝影語言,都是蒼白無力的徒勞。
1995年10月15日下午1點多鐘,從報社的熱線電話中得知:鄭州市南順城街一建筑工地,發生一起幼女墜洞事件。一個一歲半的幼女李恒跟隨來鄭打工的父母在工地上玩耍時,不慎墜入一個直徑不足40厘米的樁基洞內,小李恒被卡在8米深的洞中間,急待救援。來不及多想,我抓起攝影包,騎上自行車飛奔事發地點。到了現場,救援工作剛剛開始,調來的挖土機幾乎與我同時到達。我用兩臺相機(尼康F5和90X)抓拍了現場的每一個細節:救援人員趴在洞口向洞內輸送氧氣,呼喚孩子的名字;挖土機挖側洞時,救援人員輕輕說慢點、慢點,別震著孩子;在雜亂中我爬到居民陽臺上拍攝全景;墜洞幼女的父親癱坐在地上無奈地流著眼淚。一切對主題具有襯托作用的副題畫面,我盡全力攝入鏡頭。這時我已清楚了這個事件的分量,它是對政府和社會處理突發事件能力的一次檢驗。當幼女李恒被數百名公安民警、市政工人、醫務人員經過3個多小時搶救、托出洞口那一刻,我的兩臺相機快門頻點,因為我知道孩子被救出的那一刻是這一事件的主題畫面,一定要拍得精彩。第二天,《大河報》發表和全國各大報刊轉載都是用的小李恒被托出洞口一瞬間、圍觀群眾熱烈鼓掌的那一張圖片作主題畫面。后來,這組照片獲得了全國新聞攝影賽突發新聞類金獎。這一新聞事件的成功報道,在一定程度上奠定了《大河報》初創階段的讀者基礎,攝影功不可沒。說到這起突發事件的背后故事,還有一個細節挺感人:拍完照片,直至把小李恒送往醫院,并獲悉孩子脫離危險,我和文字記者才灰頭土臉地返回報社。激動難捺的我,強壓心情,先進暗房沖出膠卷,一看底片,厚薄正好,影像不錯,我一個箭步沖出暗房,在報社的走廊里放開嗓子大叫一聲,驚得同事紛紛跑出了辦公室。后來,我把照片做出來,拿給總編們看,大家都很激動。當晚,編輯把版面排好,效果不錯。幾位老總高興地回家里拿了好煙好酒,就在我們熱線值班室,老總和我們幾位記者、編輯痛飲了幾杯。那是對一起成功新聞報道的贊賞和肯定。
《幼女墜洞遇險獲救》的成功報道,也讓報社和同事們檢驗了我的攝影水平。當時,報社領導說,一件成功報道和一次獲獎,不能證明一個記者的能力,看你來年如何展示了。我知道這是領導在鞭策記者再接再厲,多拍好照片,我不敢有絲毫怠慢。攝影的現場特性,決定了攝影記者必須勤奮和吃苦。不勤奮不努力不吃苦,不奔波不思考,別說獲得讓人叫好的精彩圖片,就是一般圖片的影像語言也無法向讀者傳遞。要沖、要搶、要舍得臉皮,有時還要不顧一切,包括生命在內。
1996年12月18日,一個腰纏爆炸物、手持引爆器,挾持鄭州國棉五廠幼兒園28名幼兒和兩名教師的歹徒,被女警王玉榮貼身三槍擊斃倒地之后,爆炸物還沒排除,第一個沖進現場的攝影記者是我。當時挾持現場槍煙彌漫,一片混亂,警察紛紛往外抱孩子,被擊斃的歹徒還躺在地上抽搐。事后,看了電視畫面的同事和朋友勸我:更生啊,可不敢那么冒險了,如果當時爆炸物爆炸,你和那些幼兒、警察就都沒命了。說真心話,事后想想也真后怕,可當時在現場真的沒有多想,只想拍到精彩的畫面,當時在現場,攝影記者幾十名,長“槍”短“炮”,誰也不比誰的裝備差。這時拼的就是膽量、勇氣和智慧。看你如何臨危不懼,看你如何亂中取勝,出奇出新的圖像就在混亂中定格,關鍵時刻鎖定精彩瞬間,毫不猶豫釋放快門。另外,對這一《挾持28名幼兒的歹徒被當場擊斃》的圖片成功拍攝,還得益于我長期報道公安題材與公安人員熟悉,有些甚至成了好朋友。當時,一大幫攝影記者被公安人員擋在不能目擊現場的外圍,我到現場后,與當時的現場公安指揮商量,出于長期的破案報道配合和信任,他讓我趴到與人質現場最近的一間小屋內與公安人員一起待命。槍聲一響,我與公安民警沖進現場拍完照片出來,那幫眼巴巴的同行才趕到現場開拍。
機遇給了我這些新聞事件,但機遇之中如何把握好每一幅視覺語言豐富的影像,是攝影記者要為之修煉的硬功夫。對此,我是堅信不移的。攝影需要的是投入,忘我地投入,特別是新聞攝影,甚至需要畢生的付出和努力,沒有對新聞攝影的癡心癡情作鋪墊,很難拍出感人至深的好照片,這是我對新聞攝影執著的認識,也是最基本的理解。新聞攝影來不得半點虛假,它需要用純樸的感情去修飾,用真實的事件去張揚。
對新聞攝影,我不知道還有多長時間的激情和感動,但這的確是一個新聞攝影記者不可或缺的精神支柱。有了激情和感動,年齡就不是阻擋新聞攝影事業發展的障礙和屏障。
1995年,因拍南北交通大動脈107國道大塞車,我想穿過溝底上到立交橋上找一個合適的角度。當跳到溝底一腳未站穩崴了踝關節,當時腳底向左,我坐下把腳扳了回來,心想沒事站起來時,又成了腳底向左,疼痛難忍,被人抬出來送往醫院。這就是新聞攝影的激情所使。
1997年,鄭州西郊一窯場挖土的工地塌方,3名民工被埋,數十名110公安、巡警和兩臺推土機在現場搶救。現場采訪時,我欲穿過塌方溝底去拍照,當我跑到中間時,一批土塌下來,將我掩埋得只剩頭和高舉起的相機,巡警把我扒了出來。這不僅是新聞攝影的激情,更是新聞攝影記者的責任所使。
采訪路邊裝卸工背水泥,為了感受背水泥的滋味,我背過水泥,當一袋水泥扛上肩頭,從袋子里滲出來的水泥粉末像水銀一樣順著脖子一下子流到腳跟,那感覺是難言的“恐怖”!
采訪黃河灘淤堤工,一年四季跟蹤拍攝,與淤堤工一起吃住在荒蕪人煙的黃河野灘;半夜起來拍他們守護輸漿口、打漿;和他們一起過元旦,喝兩塊錢一瓶的低劣白酒抗寒;下著大雪與淤堤工步行幾十里到城區買煙;沒有電視、報紙,沒有一切與外界傳遞的信息,想家人想得掉淚時,陪他們一起給老婆孩子寫信;和他們一起吃大鍋面條,一起下池干打漿工作。淤堤工的生活我斷斷續續體驗了一年,夏天被蚊蟲叮咬,冬天被寒風吹裂皮膚,都感受、也感動了,好照片也拍出來了,盡管最后發出來的僅僅是那么幾張,可我為能夠用鏡頭記錄民生而感到欣慰。
我出了兩本畫冊,一本叫《目擊》,一本叫《現場》,所有的“目擊”和“現場”,都是純新聞進行時的真實再現。我竭力反對擺拍,新聞進行的真實記錄尊重事實、遵守客觀規律是我攝影的生命力量,就此歷練能力和技術,就此積淀文化和思想,就此把握影像和人生, 不敢越雷池一步,也不能禁錮健康思維的發展和前進。
“歷險、激動、危險、挑戰、擔心、難堪”就是記者職業的最好描繪,這也是新聞攝影記者必須謹記、必須具備,方能成功的注腳!
編校:張紅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