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來,隨著俄羅斯經濟走出困境,連年實現經濟增長,人們對俄羅斯經濟的評論和探討又漸增多。大家關注的一個焦點在于:如何評論二十世紀九十年代俄羅斯的經濟社會轉型。也許,現在給這個問題下定論還為時尚早。但是畢竟,俄羅斯的市場改革在葉利欽時代導致了經濟和社會的一片混亂,與蘇聯解體前的俄羅斯相比,它的國民生產總值下降了大約40%,降幅遠遠大于二十世紀二十年代末至三十年代的資本主義大危機,甚至不亞于第二次世界大戰對蘇聯造成的破壞,人民生活陷入普遍貧困。因此,很多人都搞不明白,在過去的十多年里,“俄羅斯究竟在什么地方走錯了”,“俄羅斯到底發生了什么?”帶著這樣的問題,我最近瀏覽了兩本書,一本是由英國作家克里斯蒂婭·弗里蘭撰寫的《世紀大拍賣:俄羅斯轉軌的內幕故事》(以下簡稱《世紀大拍賣》);另一本是中國學者徐坡嶺教授所著的《俄羅斯經濟轉型軌跡研究——論俄羅斯經濟轉型的經濟政治過程》。
兩本書的內容截然不同,筆法和風格各異。前一部書描述的是俄羅斯在二十世紀九十年代所發生的歷史性劇變的故事和人物,以及他們各自在政治舞臺上的表演;后一部書是一個中國學者眼中的俄羅斯經濟轉型的軌跡分析。然而,這兩部書給出的結論卻很相近:俄羅斯轉型的發動機制、轉軌政策的選擇和決定,都受制于其政治和社會的強烈約束。由于政治約束對改革策略的影響,轉型也就具有所謂的總和“不確定性”。其實,這就是俄羅斯轉型的一個最為艱難之處。在兩本著作中,作者們對于葉利欽時代的政治畫面和經濟轉軌過程,進行了細致的描繪和分析。但是,在普京執政后,俄羅斯發生了戲劇性的變化:政治局勢開始穩定,經濟迅速復蘇與實現快速增長。一個令人不解的問題又展現出來:如何解釋俄羅斯在葉利欽時期的經濟危機和普京時期的經濟增長?迄今,俄羅斯經歷了葉利欽和普京執政的兩個轉型時期,我以為,這兩個時期俄羅斯實行了迥異的社會經濟轉型政策。而正是普京的一系列政策,使俄羅斯擺脫了轉型十年以來的艱難歷程。我們可以從俄羅斯在普京時期的轉折中,悟出一些值得思索的問題。
第一,俄羅斯轉型的主宰者。一個社會大規模的制度變遷總會有它的推動者及其動因,俄羅斯的轉型亦不例外。俄羅斯的經濟社會轉型發端于二十世紀九十年代之初。在葉利欽執政時期,俄羅斯的新貴們主宰了其前十年的轉型過程, 《世紀大拍賣》一書為我們提供了俄羅斯轉型初期的一幅全景圖。在這部書中,我們認識了俄羅斯的“青年改革派”、金融集團和寡頭們、紅色貴族們及一些政要,以及他們的政治表演和思想主張。俄羅斯當年的青年改革派,也就是“真正信仰自由市場經濟”、并且曾經操縱了這個國家轉軌過程的那些人們相信,“他們的革命總的來看是成功的”。證據是,俄國(當時)已經開始了經濟增長,出現了新興的中產階級,而且盡管政府還保持著集權的本能,但完全倒退到過去的中央計劃經濟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按照他們的說法,即使承認他們曾有過失誤,也是迫于當時的政治風險不得已而為之。因為,“在一九九五年時,態度強硬的共產黨領袖弗拉基米爾·久加諾夫距離總統大選的勝利已經近在咫尺”。他們設想,政治的和經濟的規律如同物理定律一樣是永恒不變的,世界的其他地區現在不可避免地向美國的自由市場經濟模式趨同。這種信念構成了青年改革者的思想核心,成為葉利欽的政治信條,甚至華盛頓也是依據這樣一個中心信念構筑其對俄政策。
從這位西方作家的著述中,我們可以驗證:一、二十世紀九十年代,決定俄羅斯轉型命運的是本書中所提到的俄羅斯極少數新貴們,即以“青年改革派”、金融集團、寡頭們和紅色貴族們為代表的既得利益集團,他們極力推行私有化,因為“占據社會主導地位的既得利益集團很快就發現,私有化可以使自己致富”;“似乎只有私有化可以快速地創造一個資本家階層,從而永遠地阻止俄國社會向傳統的共產主義倒退”。二、以“青年改革派”為首的一批新貴所企圖實現的政治目的是首要的,這就是:徹底消除共產黨執政的根基,防止俄羅斯回到計劃經濟時代。進一步講,由于他們所追求的經濟利益需要與權力結合,就必須尋找政治利益的替身,或者他們的“代言人”。在這里,經濟利益與權力被合法地結合在一起,它不僅導致轉軌過程中的經濟腐敗,而且俄羅斯的新貴們實際上就是俄轉軌所特有的一種“政治內部人”。他們既是俄羅斯“權錢交易”的保護傘,也是俄羅斯富饒的能源資源和國有企業股權的占有者,被西方人稱為俄羅斯的“攫財大亨”。三、俄羅斯的新興中產階級只是其中一小撮暴富階層,而俄羅斯轉型所帶來的經濟增長,在葉利欽時代并沒有能夠出現。當年活躍的一批“青年改革派”相信:私有財產是資本主義的惟一核心要素,如果他們能夠提供私有化這一要素,那么其他的制度就會自然地隨之而發育起來。可是,后來的事實證明,這個過程并不是如此簡單。俄羅斯的市場改革者們成功地制造了一批經濟和政治的“內部人”。但是,正像真正的私有財產所有者一樣,這些人對于如何確保政治和經濟的游戲規則對自己更有利更感興趣,而不關心如何建立一個自由的、公平的市場經濟。這,就是年輕改革派主宰俄羅斯轉型的目的,有這樣動機的改革者,怎么能夠去為俄羅斯國家建立市場經濟制度而努力呢(《世紀大拍賣》序言)?!
第二,俄羅斯轉型的政策策略。過去,學術界對俄羅斯等轉型經濟研究所關注的論點,主要集中在改革的速度與順序方面,“激進”(“大爆炸”)或是“漸進”(演進式)的轉軌方式是爭論的一個主要焦點。我以為,“激進”或者“漸進”,或者如眾所周知的“休克療法”,就是轉型的政策,是經濟過渡政策的簡單概括。許多學者的分析和總結認為,轉軌或者改革,“意味著一個國家的經濟系統的轉型”。以熱拉爾·羅蘭為代表的一些學者提出了改革的總和“不確定性”的概念,以此闡述俄羅斯與中國改革績效之差異和困難之所在。
就俄羅斯二十世紀九十年代初的情況而言,無論是當時俄羅斯政府中的政策制定者、或是西方的政策顧問們,他們只是預設了一個目標前提,即向市場經濟過渡是轉型的終極目標。但是,他們在實現市場經濟的政策策略效果上,卻顯得十分茫然。俄羅斯最初的轉軌理論,是以西方新古典經濟學中資源配置的市場效率為前提的。但是這種理論忽略了一個重要的方面,即:任何一個國家經濟制度變遷和社會轉型,都無法避開政治因素。人們在實踐中發現,脫離俄羅斯當時的政治局勢和政治約束,則無法解釋俄羅斯社會變遷中的許多行為和現象。例如,俄羅斯在轉型初期所執行的“休克療法”政策,就是“經濟自由化加私有產權制度等于經濟效率”的公理(《俄羅斯經濟轉型軌跡研究》)。實際上,俄羅斯的“休克療法”既是經濟轉軌政策,也是政治和社會過渡的重要政策。“休克療法”政策的結果,必然給俄羅斯帶來經濟產出的持續下滑甚至危機,而其政策影響力,并沒有隨著“休克療法”政策終止(一九九三年)而消失。盡管西方經濟學家大多用經濟轉型的不同初始條件,來解釋中俄經濟改革的效果差異,不僅世界銀行一九九六年的發展報告持這種觀點,以后,相當多的觀點與這一解釋大同小異。但是,如果從政治過程的角度看,在俄羅斯的現實生活中,當面對經濟政策出現不同利益沖突,以致產生不同集團偏好時,政治機制就決定著經濟政策,即把各種各樣的利益集團和政治偏好“加總”成為一種單一的或者集體的偏好或決策,并在政治涵義上賦予決策以權威。這就是對俄羅斯在九十年代實施“休克療法”的一種解釋。
“目標和結果明顯不同”,是許多學者對中國與俄羅斯轉型績效比較產生的一種共識性看法。在俄羅斯轉型初期,有一些經濟學家混淆了作為轉型的過程與最終目標。例如,以私有化和確立產權制度來說,即使需要對國有制經濟進行改革,還有一個如何實施的問題。在轉軌的起始階段,又如何以更低的成本和代價實現向市場經濟過渡,這可能是轉型國家制定政策的出發點。政策的失誤或者說轉型政策的失敗,是俄羅斯轉型艱難的一個主要原因。因此,關注轉型的實際政策比設定轉型的“目標”更加重要。一個比較認同的看法就是,在各個轉型國家中,改革開始起步時并不存在一個放之四海而皆準的指導改革的理論,這使得“不確定性”成為評價漸進轉型的成功經驗的一個支持論據。評論認為,所有的轉型國家在向市場經濟過渡的起始階段,對于以后的未來結果、對于制度轉型的復雜性和不確定性,都不可能有充分的了解。因為,在人類歷史上沒有可以借鑒的經驗,也就不可能產生指導實踐的理論。就西方經濟學來說,其經濟理論還沒有發展到這種程度,即對社會主義國家轉型過程和結果,都有來自于實踐的科學認識。正是這種過程的不確定性和不可知性,使得轉型具有很大的風險。正如徐坡嶺教授對俄羅斯經濟政治過程的研究所提供的一個啟示:對俄羅斯轉型過程進行經濟政治的實證分析,具有十分重要的理論和現實意義。
第三,俄羅斯轉型的路徑依賴。俄羅斯經濟社會轉型的一個重要特點就是:在轉型初期,以徹底否定原有制度的遺產、建立與原有制度和歷史慣性截然不同的制度模式為出發點。按照這個思想邏輯,俄羅斯在葉利欽時期就完成了如下的制度創新:頒布新憲法和市場經濟的立法以及與其相適應的各種法規。然而,人們在總結俄羅斯前十年轉軌的教訓時,仍然有一種觀點認為,俄羅斯轉軌忽視憲政改革的作用是問題之一,因此,應該將轉軌的重點放在憲政制度建設上。我們認為,作為市場經濟正式制度的國家法律在俄羅斯已經產生,從正式制度的角度上說,俄羅斯的市場經濟制度架構業已形成。俄羅斯的問題在于,非正式制度在短期內的不可移植性。這指的是:俄羅斯原有歷史遺產和制度慣性的影響,在一個較短的時期難以得到改變。非正式制度包括人們的理念、傳統、文化、習俗、道德等。在俄羅斯的國土,西方完全自由市場經濟的理念、做法與模式,都不可能在短期內與俄羅斯民族主義的歷史傳統、價值觀念、道德慣性等交融。所以,俄羅斯民族傳統的主體價值觀念依然對俄國的經濟社會轉型產生影響。在這里,俄羅斯在轉型期對西方市場經濟的美好幻想與俄羅斯的歷史慣性之間,存在著巨大的“裂痕”。
從俄羅斯歷史演進看,俄羅斯國家歷史的一個重要特征就是集權統治。普京執政后所推行的強權治理經濟的理念,來自于俄羅斯制度演進的路徑依賴與歷史慣性,即俄國的民族思想和特性。在政策措施上,隨即體現出俄羅斯的民族特性。我們看到,俄羅斯在加強國家權力體系、增強政府的行為能力和獨立穩定性方面,采取了一系列重要舉措。普京上臺之初,面對俄政治動蕩、地方分立主義和民族分裂主義甚囂塵上的局面,他積極推進以加強中央權威為宗旨的行政體制改革,改變聯邦委員會的組成原則、設立聯邦區,從法律上規定總統有權撤換地方行政長官等,從而削弱了地方集團的勢力,中央與地方的關系發生了實質性的變化,在俄羅斯實現了權力執行機關和立法機關的良好合作,使得各個主要政治派別之間的矛盾和爭斗逐漸弱化。在內政方面,俄羅斯加強了中央政權的權威,理順了中央和地方之間的關系,啟動了對國家管理機構的重大行政改革。為了盡快提高國家經濟實力和競爭力,普京進一步采取以加強集權為主旨的政治變動:一是聯邦主體領導人將不再由選民直選,而是改由地方議會根據聯邦總統提名選出,以確保普京的治國方略一貫到底;二是國家杜馬代表不是像現在這樣,一半席位由選區直選,另一半按進入國家杜馬的各政黨得票比例分配,而是將全部根據政黨得票比例產生,以便通過政黨控制議會,保證立法暢通無阻。同時,普京還考慮對憲法進行修訂,即:今后將由在議會中占多數的政黨組成政府并選出總統,即由總統制共和國變成議會制共和國。這些措施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主要體現在:普京執政政府有效地維護了聯邦中央權威,從而為經濟增長和改革創造了良好的環境。
俄羅斯制度的演進路徑和歷史慣性,決定了西方自由民主市場經濟制度不可能完整地移植到俄羅斯。在像俄羅斯這樣一個有著長久集權統治歷史的國度,在一個相對較短的時期里,很難滋生出諸如美國那樣的民主自由的市場經濟,很難移植諸如美國那樣的西方民主價值觀念。綜觀俄國,俄羅斯在其歷史長河中,從未有過自由市場經濟的繁榮,而是自始至終地延續著一種集權,或者說強權統治的制度軌跡。國內外學術界在研究經濟轉型過程和問題時,越來越多地選擇從制度經濟學、新政治經濟學等角度進行探討,對于制度變遷過程的經濟與政治相互制約關系,對包括俄羅斯在內的轉型實踐加以實證分析。在俄羅斯的轉型過程中,一方面,經濟轉型本身,就是重大的政治變革和歷史性的政治事件;另一方面,經濟轉型作為政治變革和制度變遷的重要組成部分,又受到政治力量、勢力和利益集團的影響,政治選擇和因素對于經濟轉型的影響與制約,在俄羅斯可能比任何一個轉型國家都更加突出。這就是葉利欽時期的十年轉型注定失敗的制度背景。
第四,普京理念對葉利欽的反芻。如果我們按照俄羅斯等國執政黨和學者們的一般看法,民主、民主化和民主的政體,如多黨制、三權分立、全民選舉等政治制度是前社會主義國家向市場經濟過渡的前提和必要條件(Kornai,Halfway and Byways,MIT Press,1995),那么,俄羅斯市場經濟制度在立法程序上早已確立,但是在實際運行過程中,俄羅斯市場經濟的行為能力并不理想,其新市場經濟的制度安排則是大打折扣的。換言之,市場經濟的“實現程度”和“行為能力”并不等同。按照這位畢業于美國哈佛大學和英國牛津大學、現任英國《金融時報》副主編、《世紀大拍賣》的作者克里斯蒂婭·弗里蘭的說法,“俄羅斯創造了一種市場經濟,但卻是一種被扭曲的市場經濟”,這是“一種私有的經濟,但卻沒有生產能力的經濟。在這種經濟中,市場是存在的,但卻被操縱和控制”。這樣的市場經濟,就是錢穎一和吳敬璉一再提及的“壞的市場經濟”。實際上,俄羅斯“壞的市場經濟”正在被普京政府所扭轉,而促進普京轉變“壞的市場經濟”的恰恰是俄羅斯的廣大民眾,“公眾對于資本家階層的反感幫助了普京,他采取了限制大資本家勢力的措施”,這也為普京修正葉利欽時期的政府治理的理念、政策奠定了基礎。
目前,普京正在推行有別于葉利欽時期的新制度安排。一、普京強權治理的理念。在西方學者的眼中,普京,也包括整個俄羅斯,對于葉利欽革命的成果抱著復雜的矛盾心理。在我看來,這種矛盾的心理,恰恰來自東西方不同制度和文化的沖突。概括地說,普京所推行的是一種強權治理的政府的經濟治理+俄羅斯的民族特性。 普京在就任總統之前的一次演講中強調指出,俄羅斯“競爭力的實現在于俄羅斯的民族思想”。 這一理念來自于俄羅斯制度演進的路徑依賴與歷史慣性,即俄國的民族思想和特性。也就是說,普京所推行的強權治理經濟的理念,就是政府治理的強權性。西方一些人士也認為,他在推行一種集權體制。但是無論如何,普京的理念和治理方式,從根本上扭轉了葉利欽時代為改革而轉軌、重轉軌而輕發展的戰略和思路。二、普京推行務實的政策。俄羅斯政府實施“強總統、小政府、弱議會”的治理機制,將政府工作的重心轉向務實的經濟發展政策,推行以經濟發展帶動制度變遷和社會改革。在經濟政策上,不僅僅為了促進經濟增長與實施改革,而且表現在強化政府對經濟的監管,治理混亂的經濟秩序等方面。普京表示,將堅持既定的改革道路和國家治理模式,他強調,“我們政策的基本原則不會發生任何改變”;那種“徹底改變經濟政策,全面修正外交政策,偏離歷經磨難的俄羅斯所選擇的歷史道路的做法,只會帶來不可逆轉的災難”。有學者這樣闡述,普京的“國家資本主義”終結了葉利欽的“寡頭資本主義”,這是普京與葉利欽在國家發展戰略上的最大不同。
第五,俄羅斯轉型中的增長問題。目前,就俄羅斯經濟增長的持續性和效力性來說,還難以給出完全肯定的答案。一種觀點,既有現實意義也是人們對轉型績效進行評價的一種標準,認為如果一個國家能夠保持經濟的長期持續增長,這個國家的轉型就被認為是成功的。現在,國際上對于中國經濟改革成就持肯定態度,其基本依據是中國保持二十五年的經濟穩定高速增長和社會持續進步;再看俄羅斯,在本世紀以來的幾年中,俄羅斯一直保持經濟增長的態勢,其經濟增長的未來潛力也是巨大的。但是,俄羅斯與中國的一個不同之處在于,在俄羅斯經濟增長中約30%是由于能源出口所拉動,關于制度變遷因素對俄羅斯經濟增長的拉動作用,它還需要有數據的支持和進一步的研究。另一種觀點則在轉型結果的標準中附加了政治民主化的因素。例如,曾任波蘭第一副總理和財政部長、世界銀行高級訪問學者澤戈爾茲·W.科勒德克以及曾任美國哈佛大學經濟學教授的匈牙利籍著名學者科爾奈等人,在對比了蘇東國家與中國、越南的經濟發展狀況后,一方面肯定中國、越南經濟改革所取得的成績,但同時認為,這些國家的改革只是一種“半自由的經濟制度”,沒有“全方位地向市場經濟轉軌”(Kornai,Halfway and Byways)。這些國家可以比其他轉軌國家,如俄羅斯等國獲得更高的持續增長,但這樣的改革變化的力度不大,GDP的增長率并不能說明“長期趨勢”問題。在這里,作者們隱含的一個觀點是,只有像蘇聯和中東歐那樣的轉軌國家的市場經濟,才是完全自由的市場經濟,真正的市場經濟應該包括民主改革。
目前,俄羅斯轉型過程尚未終結,對于俄羅斯轉型結果的判斷,可以嘗試用“不確定性”來概括。那么,對于俄羅斯轉型前景和良好結果的預測,它的這種不確定性,就如同美國著名經濟學家施萊弗和特里斯曼論述俄羅斯改革的政治策略的專著之標題:“沒有地圖” (Shleifer and Treisman,Without Map? MIT Press, 2000) ;或者如國人形容中國改革所常說的語言:“摸著石頭過河”一樣。就此意義而言,《世紀大拍賣:俄羅斯轉軌的內幕故事》和《俄羅斯經濟轉型軌跡研究——論俄羅斯經濟轉型的經濟政治過程》,使我們了解俄羅斯等國轉軌過程中錯綜復雜的經濟政治交易,以及背后的人物和故事,都有助于中國人思索:在過去的十多年里,俄羅斯到底發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