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日人常簽名事件”調查

3月23日晚9時46分，新浪網新聞中心某職員第一個在新浪趕制出來的“反對日本成為聯合國常任理事國”網絡簽名界面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他沒有想到，在此后的短短幾天內，上千萬的名字將列于他后。

作為國內三大門戶網站之一，新浪網在國內各門戶網站中最早推出該簽名。各大網站隨即跟進。

截至3月29日15時，僅新浪，搜孤和網易三大門產網站的簽名總數已超過 1150萬，達到中國互聯網史上前所未有的高峰。在網上簽名的同時，網下的小規模簽名活動也在全國各地蔚然興起。

一場以反對日本成為聯合國安理會常任理事國為主題的簽名活動，以各種方式在全國很多地方展開。值得關注的是，各種個人和機構的力量在這一場簽名運動中隱現。

風乍起

在記者調查的國內相關機構和個人中，兩條新聞成為他們發起各種簽名活動的導火索。一是3月21日聯合國秘書長安南講話，提到日本成為聯合國常任理事國的可能性；二是3月22日人民網某記者從聯合國總部發回的《全球40萬人聯合簽名反對日本成為聯合國常任理事國》一文。

“9·18”愛國網站是國內第一家開始類似簽名的網站。在聯合國秘書長安南提到日本成為常任理事國的可能性時，該網站就開始簽名活動。

“但是它的影響畢竟有限。應該說，是幾大門戶網站的介入，使得整個簽名活動開始成為一場真正有影響的運動。”新浪網公關部工作人員對《瞭望東方周刊》表不。

與許多個人愛好性或公益性網站不同的是，新浪是一家納斯達克的上市公司。但這位工作人員強調，這次活動完全是一次公益活動。“全新浪對這件事都非常支持，所以我們才發起。”

在向相關部門請示時，有關部門開始持謹慎態度，但批準了下來。“全新浪”的這種意愿于是得以在網友及大眾面前亮相。

這一“全新浪”意愿的典型體現是總裁汪延。汪延不僅在3月24日上午10點左右自己簽了名，而且動員他所有的朋友、合作伙伴簽寫，并給他們發短信進行號召。汪延的簽名被顯著地勾圈出來，掛在新浪網上供號召簽名用。

類似的故事在搜狐發生。3月22日晚，搜孤新聞頻道編輯李天亮值班。那條“全球40萬華人反日成常任理事國簽名”的新聞非常明顯地跳人他的眼中。

“我一看就覺得很重要，于是拿它做了新聞頻道的首條。”李天亮回憶，當時這條新聞的點擊率就特別高。

搜狐網總編輯李善友對記者表示，其實以前有關日本的新聞出來時，網友也會有強烈的反應，但是這次是超乎意外的，跟以前的都不一樣——頁面被沖垮了好幾次。

“安南發表有關日本成為常任理事國的講話出來后，本來網友們的情緒已經很重了，然后又出來了全球40萬華人簽名反對的新聞報道。轉折應該是后面那篇稿子。網友們在論壇大量跟帖，算是有了自己的一個陣地。”

3月25日，搜狐也開始將“反對日本成為聯合國常任理事國網絡簽名”掛在首頁顯著位置，字體飄紅以示顯著。

與此同時，網易也于3月25日將“反對日本成為聯合國常任理事國網絡簽名”字樣掛在首頁同樣顯著的位置，字體飄紅以示顯著。

至此，國內三大門戶網站齊集此次簽名運動。

有多大代表性

3月28日是三入門戶網站這次簽名活動中具有突破意義的一天。這一天，三大門戶網站的簽名總數突破了1000萬。

搜狐總編輯李善友強調了這一事件對網絡作為一種力量的影響，“三家網站加起來超過1000萬的簽名，這是從來沒有過的。這是一個標志性的數字，而且當時搜孤關于此事的跟帖已經有11萬，這也是以前很少有過的。”

搜孤新聞中心一位員工回憶，搜狐剛開始的時候還是一股地推廣簽名，影響并沒有后來那么大。有一天他上中班時，網站領導說是要火力進行宣傳，于是進行全面的推廣，在很多地方做鏈按，除了簽名界面以外，還做了專題、評論等等，這樣影響就非常大了。

后來，與新浪、網易一樣，搜狐也開通了免費短信簽名服務。而也有人質疑簽名是否真實，北京某記者自稱，自己用一個IP簽了10次。

對有關簽名方式問題的回答，新浪公關部工作人員雖是陳述新浪觀點，也與記者從搜狐網易處得到的信息大體一致。

“對簽名的方式我們沒有做太多的限制。我們就是覺得簽名的人越多越好。一人多簽的，我們認為這沒有什么。這個又不是投票。像投票評選十大新聞或是人物什么的，我們就會進行有效票數統計。當然有人情緒強烈一些，可能簽多個名字，但是我們不會把這種理性與非理性區別開來。這是民眾的行為。”

這位工作人員承認，他自己就不止簽過一個名字。“比如有的朋友不上網，聽我說起，會讓我代簽。我就代他們簽過好幾個。”

在這種情況之下，怎樣才能保炮口此龐大的簽名的代表性?新浪公關部工作人員的答案是：“當然這1000多萬肯定有一部分是重復的，但這僅僅是占很少的一部分，主要還是應該看到這是一個巨大的簽名數字，背后代表著眾多民眾的心理。”

惟恐被扣“親日”標簽

在這一簽名運動中，新浪還有一個與其他網站不一樣的身份特征。幾年以來，新浪在數次風波中因被網友指認為“親日”而大加討伐。有觀察人士表示，新浪在這次運動中的積極態度，在一定程度上有替自己“洗白”，劃清界限之意。

上述提到的新浪公關部工作人員對此并不否認。“當然我們也希望借這個事件表明立場。以前關于新浪與日本的關系有種種的不實說法。例如說我們含有日資股份，說是跟日本有關的負面新聞我們都不報，說SINA的含意是對于中國的蔑稱‘支那’等等。其實對新浪比較了解的，都知道這是謠言。通過這個事件，大家可以更明白地看清新浪的態度。”

簽名過程中，還有一個關于新浪與網易的簽名人數競爭的故事。新浪在三大門戶中率先號召簽名，并且積極進行推廣。可是在(26日、27日)兩天內，網易的簽名總數居然超過了新浪。

但當記者問及此事時，雙方相關負責人都有點諱莫如深。有新浪員工對記者表示：網易在我們后搞，而它的影響力本來就不如我們，怎么可能超過我們呢?網易的相關人員表示：我們做各種推廣活動，與各種合作網站建立聯系，還讓網友代我們推廣等。

不過，后來，新浪又超過了網易續保持簽名總數的領先地位。

“開始沒有想到會有這么多的人簽名。速度上升得特別快，簽名的人特別多，一會兒就是一萬。”這是幾乎每一個被問及的網站工作人員印象最深的現象之一。

三大門戶網站的數據統計過千萬后，曾進行過協商，準備告一段落。后來考慮多方面原因，三家決定還是將簽名繼續下去，并且采取統一行動。

何去何從的擔憂

對中日關系頗有研究的北京獨立撰稿人，中日問題研究者劉檸正在日本出差。對于網上簽名活動，他認為這是“中日民間對立情緒，經過幾年的能量積聚，形成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峰值”。

由于身在日本，日本國內對此的反應使他頗為擔憂。因為就他所看到的情形，此次行動中凸顯的所謂“中日民間對立情緒”，其實只是中國部分國民與日本對立情緒的表現；而作為問題(即兩國對立情緒)的另一半——日方與中方的對立，則主要表現在日本政府對中國的“不感癥”(無論中國政府端出什么樣的建設性建言，政策，日方基本不響應，甚至掉過頭去，做拒斥姿態)和日本民眾的因厭煩而疏遠的過敏性反應上。

就此次事件而言，雖然在中國有浩大的聲勢，已發展為事實上的網上請愿活動，但在日本社會，經過媒體的“過濾”，基本上沒有引起什么連鎖性的“化學反應”。

更讓劉檸擔心的是，在他看來，國民請愿哪怕聲勢再大，所起的作用其實十分有限。反過來說，靠“大民主”式的簽名、請愿活動，雖難以將日本永遠關在聯合國安理會常任理事國的大門之外，但卻足以對兩國關系產生足夠的負面影響。

“在某種意義上，為在彼國大炒不已的‘政府煽動反日’、‘反日有理’論提供口實，使正在運籌帷幄的種種政治、外交努力功虧一簣。”

關于此次簽名運動的結果，來自新浪、搜狐和網易三家的回答分別是：

“其實我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就是希望通過這個來引起大家對這件事的關注。”

“應該會在聯合國安理會討論這件事時有一些作用吧。”

“我們希望能通過正常渠道送交聯合國和日本大使館，但能否實現目前還不好說。”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國內著名傳播學者表明，對于中國這樣一個人口龐大的國家來說，即使真正的1000多萬票反對也并不代表大多數，何況這種簽名采用的方式并不嚴謹，只是代表一部分國民的意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