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動蕩的背后

“現在一定是自1930年代以來美國金融業所經歷過的最動蕩的時候。”近期的英國《經濟學家》如此評論。讓我們來看看最近美國的金融界都發生了些什么。

丑聞與嘩變

沃倫·巴菲特，這位被全球股民頂禮膜拜的超級巨星最近被拉下神壇。一樁發生在通用再保險公司(巴菲特旗下伯克希爾－哈撒韋公司的子公司)和全世界最大的保險公司美國國際集團(AIG)之間的違規交易給巴菲特和 AIG的老板格林伯格帶來了大麻煩，其中格林伯格在執掌 AIG40年后被迫辭職。

以這樣的方式結束自己在AIG的輝煌歲月恐怕是格林伯格做夢也沒有想到的。

長年作為AIG的首席執行官和之后作為公司的非執行主席，格林伯格親手搭建了AIG的金融王國。而今天，國王被掃地出門了。3月30日，AIG承認自己無法在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SEC)的限定時間內完成審計，高達17億美元的不當交易使AIG丟掉了AAA評級。

在保險業動蕩的同時，摩根士丹利也再次成為媒體的焦點。

作為華爾街的老牌投行，摩根士丹利常常扮演著指點江山的角色，而這一回摩根的首席執行官裴熙亮也被人指點了。

日前多位前摩根高管聯名在《華爾街日報》登出整版廣告呼吁董事會和股東們聯合起來把裴熙亮趕下臺，反對者指責裴熙亮一手造成了公司最近五年以來的疲軟表現，并抨擊裴本人玩弄商業政治，任人唯親。

抗議的焦點集中在摩根信用卡部門 Discover的糟糕業績。投資者很久以來都呼吁要賣掉Discover，但始終遭到裴熙亮的反對。

4月4日，迫于壓力摩根終于宣布將剝離旗下的Discover業務。這是裴熙亮的一個重大妥協。Discover是裴熙亮從1980年代起一手建立的，并在2004年取得了 13億美元的利潤。在摩根的近期年報中，裴熙亮還宣稱Discover對公司的“戰略協同和財務平衡”起到了關鍵作用。

盡管如此，反對者還是不依不饒。4月6日，摩根的前高管們向逾200名投資者發表申明，建議由斯克特(Robert Scott)取代裴熙亮的位置。與此同時，某些摩根前高管和基金經理甚至宣稱要起訴摩根董事會，因為他們“沒有盡到監督裴熙亮的義務”，縱容了一個“連續損害股權持有者利益的家伙”。

摩根高層持續震蕩，員工也人心惶惶。

近期的《華爾街日報》援引金融服務獵頭機構Options Group合伙人的話說，就在報紙刊登整版“倒裴”廣告的同一天，摩根的25名員工接觸了該機構70名左右的招聘人員，詢問他們自己在市場上的價值，還有兩家大銀行也要求他從摩根尋找人才。該合伙人說在摩根爆發內亂之前，幾乎不可能有機會同這些人交談。

除了AIG和摩根，美國的其他頂級金融機構最近也新聞不斷。另一家頂級投行摩根大通最近更換了老板，花旗銀行的三位資深高管在去年底被掃地出門，而在去年下牛年瑞士信貸第一波士頓的老板也被炒了魷魚。

金融政治和商業準則

盡管這些故事的背景情節各不相同，但其背后的原因都圍繞著這些金融機構的盈利性不盡如人意以及相應的內部監管不力，而監管不力往往又會反過來進一步削弱公司的盈利能力。

AIG使用會計欺詐手段虛增盈利，而花旗、摩根大通、摩根士丹利和瑞士信貸第一波士頓也都不同程度地存在內部監管不力的問題。這些頂級金融機構近來的業績表現大多不盡如人意，“這些總是無情地指責其他公司業績表現的華爾街大佬們也得看看自己的表現了。”

金融界成功最重要的因素除了人才就是聲譽，而這一次這些金融大佬的聲譽都遭受了嚴重損傷。

摩根曾一度作為血統純粹的投資銀行和高盛一起被認為是華爾街最值得尊敬的投行。而現在的摩根除了做傳統的投行業務以外，還經營著龐大的共同基金和信用卡業務。精力和資源的分散似乎并沒有帶來期望的多元化效果，除了即將被賣掉的信用卡業務，摩根共同基金的經營也相當慘淡。

在1997年摩根和添惠合并的時候，理由非常簡單：摩根在上游，添惠在下游，雙方沒有重疊并可以互為補充。這一最初的設想并沒有能夠實現。

1990年代后期摩根的輝煌在與添惠合并后逐漸黯淡，盡管摩根的投行業務仍是華爾街的金字招牌，但添惠的糟糕表現嚴重地拖了公司的后腿。根據AC尼爾森的報告，Discover的市場份額從1995年的6．3％大幅下降到了2004年的3．9％。

其實摩根并不是惟一在金融業務多元化進程中受挫的公司，最近花旗集團也剝離子旗下相當份額的人壽和年金業務，而美國運通公司則放棄了自己的金融咨詢業務。之所以摩根在這波金融動蕩中獲得了媒體最多的關注，主要是因為裴熙亮和其反對者們之間的斗爭生動而集中地體現了華爾街金融政治的殘酷一面。

裴熙亮的反對者們指責裴(裴來自添惠，并曾在麥肯錫任職咨詢顧問)處處排擠公司的投行業務雇員，而他們才是摩根最精英的中流砥柱。裴熙亮還被指責任人唯親，想方設法地排除異己，而把來自添惠的親信心腹都安插在摩根高層。

裴的支持者則反擊說這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盡管來自摩根前高管和投資者的“倒裴”呼聲很高，但根據摩根的規定，撤換CEO需要董事會四分之三以上的席位支持，裴熙亮的CEO寶座一時之間應該還難以被撼動。

針對自安然和世通事件以來的一系列美國大企業的丑聞以及近期金融界的持續動蕩，分析家們再次把矛頭指向了企業內部權力的平衡和制約問題。由于缺乏相應的制衡和約束，造成了首席執行官權力急速膨脹，這一現象已經引起了美國商界和政界的廣泛關注。

紐約的總檢察官斯皮策(Eliot Spitzer)在近期的《華爾街日報》，上撰文指出美國企業的內部監管已經到了必須整改的時候。“CEO的榮譽準則已經失效了。董事會監督也失效了。自律徹徹底底地失效了。”

“股權持有者民主”這一話題近來被西方媒體和分析家們廣泛提及：CEO和其他高管只是負責企業運營的關鍵人物，他們必須對董事會(股權持有者的代表)負責。但這一似乎是常識的原則在實際的商業里卻常常得不到遵守。

在商業高度發達的今天，人們有必要開始重新關注那些最樸素的商業準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