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進你的內部（組詩）

破裂的煙霞

這心痛使午夜兩點的河灣哀嘆

三點的荒原倒抽了一口氣

這痛怎么都在一人身上

只讓一人的心臟被里里外外地檢查

那儀表上顯示的曲線

牽連著怎樣的風雨

星光看見 澗水也能說清楚

為什么只讓一人吃藥

冰冷的針劑

驅趕著血管里破裂的煙霞

你正組織它們

一個出口一個出口地出去

帶它們去翻山越嶺

昏天黑地的時候

有誰會披衣坐起一群紅艷的翅膀

不知去向

你是在用著誰的幸福誰的凄美的秘密

讓自己這樣痛

幻象

那痛有自己的回廊和溶洞

因為有風 有花在開 有寒泉滴落

那痛有自己的天空和海洋

此刻正云卷浪喧

那痛有自己的廣場和舞臺

正在上演古老的悲劇

那是有著自己內部結構的痛

靠自己的柱子扶著

沿自己的樓梯爬高的痛

那是有著自己外部結構的痛

有沉重的屋頂和墻和鐵絲網

那是一個密封的沒有任何出口的痛

那是痛的監獄

你無法讓它出來

你的心被一艘船駕駛著

快把它拖出來呀

把它劈成碎片

再一片一片地燒成灰燼

然后裝在一個罐子里

扔到最深的潭里

再把潭挖出來扔到最深的湖里

再把湖挖出來扔到宇宙的黑洞里

你說你無法讓它出來

它是一艘賊船海盜船

它綁架了你的痛苦

你的所有力氣都在痛苦里

你苦海無邊

悲傷

世界在動

這一陣風吹來的全是思念

天地此刻裝的全是思念的藥片

思念的白絮紛紛

心啊飄忽著

像一個病人

你養育著那么大的悲傷

你使整個天地變成醫院了

夢

一個夢汪洋一樣

從它的邊沿落到了床上

熟悉的床之舟有棉被和褥子

快擁進這溫暖吧

別讓虛浮的心再次受涼

終究是要靠這塵世的舟子把你載向天明

載到人間的岸上

想畫一張以夢為題的畫——

一只從云端伸來的手

提著一個海

倒進一雙失眠的眼里

風浪在那透明的身體里搖蕩

碰碎了玻璃的心尖

想說一個夢里的故事——

有人給了她一粒鹽

然后再給她一個淡的海去稀釋

給她一條無盡頭的路

接著就給她一面會移動的絕壁

內部

我走進你的內部

踩踏著原始的黑暗小徑

秩序的線頭一個也沒有找到

一切都交錯得當緊密結合

那風動石動了千萬年也沒落下來

我無法扯散那萬丈巖山的神經

我走進你的內部

像走進一個隱藏秘密的洞窟

大大小小的壇子擁擠在一起

這腔大口小的陶器容積大又易于封閉

可還是有眼淚滿出來

我已知道你在里面存著什么了

哦 多么苦的心靈

我走進你的內部從此再難安睡

暗夜里 我就把那些壇子

像一個個星辰一樣舉起來

不是說人心比天空還大嗎

宇宙用了什么辦法控制了那么多星球

宇宙又被什么控制

當我看見閃光的流星

就想象那些壇子總有一天會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