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鍋子突發腦溢血死在了醫院里。臨終前他囑托老伴老芹嫂,把他生前積攢下的幾萬元錢留下一部分給她養老,另兩萬元給兒女們分了。至于怎么個分法,他有一個帳單,就在他的枕頭里,到時拿出來一看就知道了。羅鍋子活著時,和老伴一起在城里揀破爛,手上這幾萬元錢都是他們近幾年才攢下的。
料理完羅鍋子的喪事,老芹嫂就央求娘家哥八斤,讓他來管管這個閑事。八斤為人耿直剛烈,眼里揉不得半粒沙子,妹妹家有事常請他打理。這次又讓他按羅鍋子的遺愿,把兩萬元錢分給兒女們。
八斤把外甥和外甥女都招集在一起,當眾挑明:“妹夫生前有兩萬元積蓄,現在我就按他的遺愿把錢分給你們。”八斤說完,就從老芹嫂手里接過兩萬元錢,由大到小,把外甥和外甥女一個一個地叫到跟前拿錢。
第一位,大外甥女,分得一萬元。她從八斤手里接過錢,怔怔地望著舅舅說:“舅舅,你老可甭弄糊涂了,給我的是不是有點多了?”八斤爽快地說:“沒錯,給你的就是你應得的,快拿著!”
第二位,二外甥女,分得七千元。她接過錢,迷惑不解地望著舅舅。心想:舅舅今天是喝醉了咋的,咋有這么個分法?
四個外甥的臉色早就變得難看了,看著兩個姐姐各自拿著厚厚的一沓鈔票,他們瞪著眼、悻悻地望著舅舅,不明白這究竟是為什么。
輪到大外甥接錢了,他拿過來一看,只有九百元,他憋不住了,問道:“是不是搞錯了,舅舅,怎么個分法也不能只給我這么點兒吧?”八斤斬釘截鐵地回答:“給你九百元就對了,還啰嗦個啥?”
二外甥、三外甥也是每人九百元,他們也非常不滿,問舅舅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八斤白了他們一眼,頭也沒抬,就叫小幺羅四過去接錢。
羅四接過錢一看就只有三百元,當即大聲質問舅舅道:“為什么給兩個姐姐那么多,只給我這么點兒?”舅舅說:“你也不問問自己,給你三百元就已經把你抬舉到天上去了!”
剛分完錢,四個外甥就吵吵開了,說舅舅太偏心了,分給兩個姐姐那么多,卻給他們那么點兒,這不明擺著是偏向兩個姐姐嗎?尤其是羅四,鬧得更兇,說給自己三百元太少了,連大姐、二姐的二十分之一都沒有,起碼也得分個兩三千元。四個外甥都說這太不公平,他們要舅舅重分,要不就跟舅舅沒完。老芹嫂在一旁直抹眼淚。八斤板著臉說:“就這么分了!有話以后再說!”說完就氣呼呼地甩手走了,連中飯也沒在妹妹家吃。
四個外甥都嫌自己分的錢少,惱恨得直罵舅舅是老混蛋。尤其是羅四,更是怒不可遏,第二天就到鄉司法所,繳了一百元訴訟費把舅舅告了,說他分配父親遺產不公,如此這般一五一十地把情況向趙所長做了反映。趙所長一聽,覺得事出蹊蹺,這樣的事情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個羅鍋子是怎么回事?那么偏向閨女,兩個女兒得一萬七,四個兒子才分三千,尤其是小幺羅四咋只分了三百元,再偏也不能偏這么狠吧。莊稼佬,常向小,羅鍋子怎么不偏小呢?
沒過兩天,八斤就被司法所傳了去。當然羅四也去了,三個哥哥也跟著去做證。趙所長首先問八斤:“分配遺產,按理平均分配才對呀,你為什么這樣分呢?”八斤回答道:“你說的對呀,可這情況不同,你看看這個底帳就知道了!”說完從懷里掏出一張紙,遞給了趙所長。趙所長接過一看,上面記的都是羅鍋子的兒女們在他生前向他盡孝時拿的禮物、錢財帳。上面清清楚楚地寫著哪年哪月哪日,哪個兒女給他拿了啥禮物,給了他多少錢。大女兒出嫁二十八年,每年六月六、八月十五、春節都沒忘回家看爹,禮物忽略不計,累計拿錢一萬零八十元。二女兒出嫁二十二年,禮物不說,累計拿錢七千零五十元。大兒子、二兒子、三兒子是在三年前羅鍋子檢查出有高血壓、腦血栓時,才背著他們的媳婦,每人給拿了九百元。小幺羅四分文未給。趙所長看完,連連點頭,說八斤這樣分合情合理,這哪里是分遺產,其實是各自拿回各自的錢。
趙所長回頭問羅四:“你爹把你養這么大,給你蓋房子娶媳婦,你向你爹盡過幾回孝?逢年過節你問過一聲好嗎?你爹生病你伺候過嗎?給過錢嗎?每年農忙你替你爹收過莊稼犁過地嗎?”羅四被問得張口結舌,無言以對。趙所長接著說:“跟你說實話吧,你爹留給你兩個姐姐的錢,是她們回娘家看爹娘孝敬的,三個哥哥的錢,是他們給你爹看病用的,你爹沒舍得花,都給他們留了下來,可你分文未給過。你舅舅當時沒把這些向你們說明,是怕你們難堪啊!可你還要逼他。看你爹,人多好啊,兒女們給的錢一分都沒舍得花,自己揀破爛養活自己,哪像你,爹沒了,還想再敲他幾個!良心簡直讓狗吃了!”
羅四和他的三個哥哥被訓得面紅耳赤,灰溜溜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