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有燈

三年前，我所在的企業破產，我成了下崗工人。接連幾個月，我四處尋找工作，可因為沒有技術和特長，求職連連碰壁。我心灰意冷，整天待在家里悶悶不樂。

那段日子，家里僅靠妻子在馬路旁邊擺的水果攤維持生活。因為經濟拮據，我們頓頓吃的是白菜蘿卜，日子過得特別艱難。看著妻子由于風吹日曬而變得憔悴蒼老的臉，我憎恨自己沒有能力：一個大男人，不能照顧好家人，卻還要給家人拖后退。此后，我變得更加沉默寡言，意志消沉，覺得生活沒有了希望。

妻子見我這樣，總是苦口婆心地勸我振作起來，我絕望地說：“我連工作都找不到，還算什么男人？下半輩子我該怎么辦？”說完，我忍不住流下了眼淚。妻子也哭了。

那天吃過早飯，妻子對我說：“你大半年時間沒有回老家了，你母親一直很想你，你回去陪老人家住一段日子吧。就算是散散心。”

是的，我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回老家了，母親一個人住在鄉下，夠寂寞的，我早就該回去看看她老人家了。而且正如妻子所說的，我一直悶在家里，對身體不好，不如回鄉下住些日子。換個環境，心情會好些。

第二天，我帶上一些簡單的行李回到了老家。母親見了我，極為高興。她看上去比以前蒼老了一些，但精神非常好。我欣慰地笑了。參加工作不久，我就曾想把母親接到城里生活，可她卻說不習慣，寧愿住在鄉下，過著自由自在的生活。其實，母親是怕加重我的負擔，才找了個這樣的借口。可憐天下父母心！

在家的那些日子，我一邊幫母親做些家務，一邊陪她拉家常。母親還像以前一樣經營著家里的那塊菜地。父親去世早，母親硬是靠種菜賣菜供我讀完中學、大學。我大學畢業參加工作后，母親還一直保留著種菜賣菜的習慣。她說現在賣菜只是相當于一種娛樂活動，不再像以前那樣有壓力了，所以很開心，一點都不覺得累。

在老家住了七八天，我的心情開朗了許多，決定回城里。臨走的前一天，母親又在菜地里摘下許多新鮮蔬菜，第二天到鎮上去賣。剛好我也要回到城里，便和母親一同去鎮上。

凌晨三點，窗外還是伸手不見五指，我就和母親起床動身了。我挑著菜，打著手電筒，母親跟在我的后面。我們一前一后地走著。路上沒有行人，靜悄悄的。我手中的電筒發出昏黃的光，只朦朦朧朧地看得清路。隨著我的手臂前后擺動，昏暗的光也一前一后地晃動著。土路很不好走，我好幾次都差點被路邊的土堆絆倒。我對母親說：“媽，要是沒有帶手電筒的話，我們還真沒有法子走到鎮上呢。”

母親笑了說：“那是自然的，這么黑的天，沒有手電筒照著，哪里能看得見路……”

過了一會兒，我看見手電筒的光亮突然暗了下來。漸漸地，終于連最后的一絲光亮也沒有了。

“糟了，我忘記昨天你讓我換電池了，手電筒里面是舊電池，肯定是電池用完了。”我有些恐慌地說，“媽，我什么都看不見了。”

母親停了下來，很冷靜地說：“你先在原地別動，讓眼睛適應一下。適應了就能看見路了。”

說完，母親從我肩上接過菜，拽了一下我的手，說：“你牽著我的衣角，跟在我的后面。我帶著你走。”

就這樣，一路上我都是牽著母親的衣角，跟在她的后面，一步一步走到鎮上的。來到鎮上，天才剛剛蒙蒙亮。我看見母親的臉上淌滿了汗珠。我心疼地說：“媽，你歇一會兒。”

母親放下菜，喘了一口氣，說：“終于到鎮上了。今天的夜路，可苦了我家三兒了。”

我說：“媽，你才辛苦呢。我本想挑著擔子的，可是我卻看不見路。媽，您是怎么適應了的？為什么我一直都看不見路呢？”

“媽也是看不見路呀。”

“你也看不見路？”聽了母親的話，我大吃一驚，“那你是怎么帶著我走的？而且沒有被路上的溝溝坎坎絆倒呢？”

母親笑了，臉上露出欣慰又自豪的神色，說：“這條路媽是走過多少年了，從你讀中學，到大學，那時每天我都走這條路賣菜。每次在路上我都想著你將來一定能考上大學，有出息。就是這種希望，讓我每天都有動力賣菜，有機會接觸這條路。我對這條路早就熟悉了。今天手電筒沒有了電池，我照樣能按照以往的判斷走過來。媽是心中有燈……”

心中有燈？母親的一席話，如醍醐灌頂，讓我徹底醒悟過來。是呀，只要心中有燈，一盞希望之燈，不管身處怎樣的困境，只要對生活抱有希望，以一種樂觀的心態面對一切，，什么困難都可以克服的。

受母親這句話的啟發，回到城里后，我和妻子開了一個水果店。三年后，水果店變成了一個超市，我成了超市的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