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沒下發的試卷

初三那年，父親經營的一家小廠破產了。那段日子，我的學習成績開始直線下降。

這種變化表現最明顯的是化學課。因為我一直不喜歡教化學的李老師。他上課的過程大致如下：進教室前，在門口把吸了一大半的旱煙猛吸幾口，然后在一片煙霧繚繞中大步邁上講臺。眼光從左到右掃視一遍，打開手中的講義夾，尋尋覓覓念出一串名字，接著右手向上一揮：“站起來！”原來，這些都是測驗不及格的。接下去便是一陣冷嘲熱諷，罰站，全然不顧及學生的顏面。

我最擔心的事情終于發生了。一次化學單元測試，我考得一塌糊涂，第二天上午的化學課，老師像往常一樣，在講臺上站定，威嚴的目光一掃，但卻沒有像往常那樣打開講義夾，而是招手叫課代表發試卷。我趴在桌上，聽著課代表的腳步聲忽遠忽近，心就跟著忽上忽下。突然，課代表喊道：“老師，沒周衍輝的卷子。”我一愣，抬起頭，全班同學的目光“刷”地轉向我。

化學老師煞有介事地翻了翻他的講義夾，慢條斯理地說：“可能掉辦公室里了，放學后到辦公室去拿，先看同位的吧。”接著，語氣一轉，高聲喝道：“不及格的，站起來……”

放學了，我跟在化學老師的后面，慢吞吞地進了辦公室。化學老師依舊一副威嚴的模樣，盯著我，指了指對面的一把椅子，示意我坐下。“怎么回事，說說吧。”一邊說，一邊從抽屜里抽出一張卷子，遞到我面前。試卷上用紅筆打了一個大大的“48”分……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低著頭，淚水一顆一顆往下滴，眼前很快就模糊一片了。

好像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化學老師一反常態地用一種和藹的目光看著我：“你家的事我聽說了。但不管怎樣，你讓我很失望……”

在我整個學生時代，這是惟一的一次考試不及格。很多年過去了，那張試卷就像烙鐵一樣，在我的心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記。

至今我也認為化學老師是不完美的，在他身上有很多性格上的缺陷。但當年在我的生活陷入困境的時候，他用一種特殊而溫情的方式拯救了我。不單單是關懷和鼓勵，而是在我的生命中注入了一種信念和勇氣。

（張鳳祥薦自《深圳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