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非陶：我在陶瓷國度的明星歷程（連載之五）

編者按：《陶非陶：我在陶瓷國度的明星歷程》一書講述了一位留學生在中國學習和生活的經歷和感受。他本人聰明、善良、多才多藝，是中國著名相聲演員丁廣泉的弟子。書中通過這位外國人在中國學習、戀愛、旅游、制陶、練習書法繪畫、做沙雕、主持節目、唱京劇、演小品的感受，以及他對于中國的見解，印證了中國深厚的文化底蘊，折射出現代中國的巨變，使更多的外國人了解到中國當今最新的發展進程，向全世界人民傳遞出中國開放與包容的態度。

掏—掏東西，也是掏知識、掏思想、掏學問的意思

在中國的日子里，我不斷地掏取著文化。

充滿誘惑的名勝古跡讓我無限迷戀。

在眾多的景點中，我最喜歡的就是北京北海公園的白塔。但給我留下印象最深的景點還是這個市的十渡風景區，記得那次，在去十渡旅游的車上我睡著了，睡夢中被“嘀嘀”的汽車喇叭聲驚醒，睜開眼睛迷迷糊糊地向車窗外望去，一塊碩大的廣告牌出現在人們眼前——“十渡旅游風景區”。終于到了，我和幾個朋友下了車，隨著人流穿過人頭攢動、熙熙攘攘的“商業街”。凡是到過中國旅游的人都知道，幾乎在每一個旅游區都會有類似的“商業街”，商販們有的擺攤坐賣，有的游動兜售，所賣商品大都是就地取材、加工而成的小手工藝品或小紀念品，雖然稱不上琳瑯滿目，應有盡有，可也算是鄉貨土特，名目繁多。

我們沿著被山水沖刷而成的河道逆流而上，“水，前面有水。”×××驚喜地叫著，那神情就好像走在千里大漠里似的。

我們不由分說迅速脫去外衣，迫不及待地撲進水里，水很淺，剛到腿肚子，水底是泥底，一腳踩下去，軟軟的，涼涼的倒還算舒服。

“哎——你們那里好嗎？水深嗎？”一個聲音從天而降，尋著聲音抬頭望去，同來的×××已經攀上了臨近的一座小山，正爬在一塊大巖石上居高臨下地喊著。這時候一股強烈的捉弄人的沖動讓我沖口而出：“快下來呀，這里的水又深又涼真是太舒服啦。”我一邊坐在水里用手橫在脖子上表示水的深度，一邊擠眉弄眼地暗示同伴。

只見他一溜小跑地沖下了山，邊跑邊脫衣服，轉眼間就到了岸邊，只見他輕舒猿臂，慢展狼腰，“唰”的一聲便鉆進了水里，一陣撲騰過后，一伸腿就站起來了，回頭再看，一道剛被攪和起來的污泥水線還在翻騰呢。

“哈哈哈哈……”大家見到他的那副滑稽樣都笑彎了腰。

這時，×××不失時機地調侃道：“奧運會咋沒泥水泳比賽呢，否則，那金牌非×××莫屬哇！”

“嘩——”又是一陣歡笑，這笑聲久久地在群山峽谷中回蕩。為了表示歉意，在回來的路上我給×××買了一件胸前印有“十渡旅游風景區”字樣的T恤，算是我導演惡作劇的代價吧。

陽春三月，我隨著踏青的人流來到了京城西面的門頭溝區。

“喂——你們看哪！”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一邊用手指向天空，一邊興奮地喊著。

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啊！真是太美了，太壯觀了。只見在湛藍的天空上，飛舞著成百上千只風箏。

這是一個平坦而又開闊的廣場，廣場上一群群興高采烈的人們將自己精心制作的風箏放入高空。忽然，我發現在人群中還有不少的外國人，我十分好奇地向他們走去。

“你好！”我用中國話向他們問候。

“你好！”他們也同樣用中國話回答我。

“你的中國話說得真好。”

我努力把中國話說得字正腔圓：“沒你說的好。”

“哈哈……”大家都笑了，就這一笑仿佛拉近了我們之間的距離。其中一個黃頭發、白皮膚的看到我一直盯著他手中的風箏時，就十分大方地招呼我：“來，你也來試試。”

我按他所說的方法，手牽著線，等著他的口令。

“準備，跑！”

我一低頭飛快地跑了出去。只聽得“砰”的一聲，我手中的風箏一個倒栽蔥從半高的空中栽了下來。

“好，幸虧沒有摔壞。”他長噓了一口氣說道。“你知道嗎？這個風箏是一個中國風箏老藝人送給我的，我非常珍惜它。”

“老藝人？”我不自覺地說出聲來。

“對！是一個非常好、非常好的老人。你知道嗎？放風箏，是一項吉祥、喜慶、有趣的活動，在中國已經有兩千多年的歷史了。是中國文化的一部分，也是中國傳統工藝美術的精華……”

我被他豐富的知識和認真的態度震住了。

一天，我凌晨五點就起了床，先是洗臉、刷牙、刮胡子，又弄來了一大桶水，從頭到腳洗了個干凈，同屋的伙伴們被我弄出的聲響吵醒了，一個個從床上探出頭來，滿臉疑惑地看著我。

“哎，陶菲，抽風哪，大清早兒的洗什么澡哇。”

“嘿，陶菲，打扮得這么利索相親去呀？”

我根本不理他們，只是一邊扣著衣服扣子，一邊對著鏡子笑真沒想到，北京也有“開齋節”，這可是我們穆斯林最盛大的民族節日啊！

幾經周折，我終于找到了“開齋節”的主會場——牛街。牛街坐落在北京城內的長安街的南側，道路通暢，高樓林立，在這林立的樓群中我看到了別具民族風格的獨特建筑——禮拜寺，一群群身穿潔美服裝，頭戴禮拜帽的伊斯蘭教友，喜氣洋洋地來這里參加“會禮”。大家不論親疏，不論遠近，相互親切問候，共享節日的快樂。

牛街兩側，飲食、副食攤點沿街密布，品種多樣，豌豆黃、炸卷果、棗扦子，清真小吃應有盡有；新鮮瓜果，時令蔬菜，物美價廉，十分豐富。

節日的牛街充滿了歡樂、祥和的氣氛，在這里，能真正感受到穆斯林們發自內心的喜悅。

我徜徉在這歡樂的海洋里，“開齋節”是我們民族的節日，我應該興奮和高興。然而，更使我激動的是這是在中國，這是在中國的首都北京。我在中國，在北京過了一個意義重大的“開齋節”。我要把我的感受，我的所見所聞寫給我的全家人，讓他們與我共同分享這節日的快樂。

不久，我去了京郊的一處長城，不只是心靈，連肉體都一起震撼了。

到了，下車。當時就傻了，這是個什么地方啊：荒涼的石崗傲慢地向天空延伸，幾百年的歲月雕琢，讓每一片石礫都充斥著不羈的鋒芒，而所謂的長城，不過是橫亙在這倔強石崗上的一段殘垣，窄窄的，帶著同樣的滄桑與憤怒。

當然沒有什么游人。我們就像一群遁世的苦行僧一般開始了攀登之路。沒有旖旎風光，沒有壯麗山河，這哪里是旅游，簡直就是找罪受！但既然已經被他們騙來了，只有硬著頭皮往上爬。

又有人來了，而且是一大群。最驚異的是，我從沒在中國同時看到這么多奇形怪狀的人！一頭及腰的長發全部染成金黃色的男子；留著雞冠頭的女孩；一邊走一邊用鼓槌在身上敲打的胖子……總之，我同時看到了五十支搖滾樂隊！

他們開始迅速向上攀爬，很快追上了我們。

“嗨！哥們兒，你好。”其中幾個人快樂地向我打招呼。

我們開始攀談。原來，他們來自北京的“迷笛”音樂學校—— 一個以培養另類音樂人才為目的的學院。

最終，所有人停下了腳步。眼前的路讓我們驚呆了：前方沒有了甬道，城墻只有兩塊磚的寬度，緊緊地咬合著墻下的峭壁，陡崖足足有一百米深！想走過去，必須像高空走鋼索一樣！

我害怕了。想掉頭回去。我的朋友們也不準備往前走了。突然，一個長發小伙子一言不發地邁上城墻，開始慢慢地向對面走去。

沒有人說話。我已經緊張得連大氣也不敢出了。只要一步不慎，這么深的峭壁就會馬上吞噬一個生命，但他在走，一步一步地走，長發被山風吹起，腳步堅定，看上去比這山崗更驕傲！他走過去了，到了對面的烽火臺，向大家招手。

接下來，他所有的同伴，無論男女，先后登上了城墻。

我看了看身邊的朋友，我們也先后走上了那道城墻。

我直視前方，祈禱真主的保佑，心緊張得幾乎要跳出來，但我知道，從我踏上城墻的時候開始，我已經沒有回去的選擇。在最后一步的時候，一個對面的男孩伸手拉住了我，直到我踩上烽火臺的地面。

后面的路好走多了。

下山的時候，我問最先走過去的那個人：“你不怕嗎？”

“搖滾不懂得屈服。”他回答。

“……”

這次旅游，我上了一課。

那個地方，叫水關長城。

注：《陶非陶：我在陶瓷國度的明星歷程》一書由外文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