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屆廣西戲劇展舞臺美術實踐的思考

作為廣西最重要的戲劇活動之一，第六屆廣西戲劇展圓滿閉幕，除了奉獻給廣大觀眾一批優秀劇目之外，還為戲劇藝術評論留下豐富的實踐和廣闊的思考空間。筆者試從舞臺美術角度對這次劇展的一些藝術實踐作出分析與思考。

從舞臺美術創造戲劇環境的層面看，本屆劇展的舞美設計不僅僅體現在營造與劇情相適應的歷史、現實環境，更表現出對當代舞臺設計理念的吸納與創造，我們可以從多個優秀劇目中體會新的設計觀念和審美指導下產生的新的視覺空間：

桂林桂劇藝術團演出的新編歷史故事劇《大儒還鄉》，表現年逾古稀的東閣大學士陳宏謀即將回鄉養老，他獲乾隆帝準許，回到曾經任職的陜西看看，不料爆出因他而起，經皇帝嘉定，卻坑農害農的假政績，陳宏謀毅然罪己，力求澄冤糾錯，無奈引發了天、地、君、親、師的劇烈碰撞。劇中大量使用了中國傳統山水畫面作為布景，由于山水畫的視點不是固定的而是分散變動的，畫面由分散變動的視點所獲得的視覺形象構成，這樣的視覺形式放在舞臺上，一是其充滿傳統文化底蘊的繪畫方式與劇本的歷史氛圍相呼應，二是可展現多角度的背景環境，視覺層次豐富，三是在燈光道具的調度配合下可表現空間的變幻，有利于復雜的劇情矛盾的展開。例如陳宏謀探訪桑園一幕，布景中繪畫的園林與桑木道具構成特殊的虛實關系，繪畫提供了桑林多視角的全景，是一種“意向性”的空間，與道具及燈光明暗相配合，又為舞臺行動的展開、演員的表演提供了支點，給觀眾留下了層次飽滿的視覺印象。

舞美設計不但能表現物理空間，更能表達豐富復雜的心理空間。桂劇《瓦氏夫人》中瓦氏夫人在出征前，讓士兵狂歡三日，找心上人，“留下后代根”，這一幕表現男女青年雙雙對對，纏綿難舍，演出一場月夜之舞，透射向演員的燈光設計為從金色轉為白色，在舞蹈高潮處轉為紫色，暗示了狂歡與悲痛交織，相知相識與相離別的同時發生帶來的矛盾，生命最放肆與成熟時馬上面臨死亡的復雜體驗，特別是紫紅色的光，正是這種特殊情感的最好的體現。

從舞臺美術幫助戲劇人物性格塑造的層面看，參展劇目中闡釋性造型的設計和使用比較豐富。以廣西京劇團演出的現代京劇《霸王別姬》為例，該劇塑造了在戲劇藝術道路上苦苦守候、執著追求的京劇演員形象。劇團中的師弟“霸王”，雖然離開舞臺，下海經商，但心中從未把京劇放下，其辦公室的造型運用巨大的高懸條幅，書寫著“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的經典唱詞，辦公桌旁放著當年表演時用的刀劍，這些造型，是“霸王”對舞臺藝術魂牽夢縈的心態的表露，也是其張揚個性的準確闡釋。如果說，“霸王”對京劇的執著是直接、外露的，那么另一個角色“水神爺”對藝術的執著更顯得隱晦、深沉。“水神爺”的塑造比較特殊，演員在服裝、道具的配合下表現他簡單的言行，一句“水開了，誰要喝水”，一個行動——拒絕任何人自帶茶水進劇團，一個謎一樣的情緒雕塑點——一直呆坐在舞臺前的一把竹椅上，默默無言；直到劇團的“師父”講述“水神爺”的故事，觀眾心中的這個人物形象才逐漸飽滿、完整并深化，此時再品味“水神爺”樸素的造型、滄桑的面容、還有那一把古董似的水壺，人物有了情感的質與量的統一，得到的將會是相當有震撼力的審美喜悅。可以說，水神爺的塑造是通過把握舞美設計和戲劇演出整體的特殊關系來完成的。

舞臺美術實踐不僅體現在布景燈光服裝等諸因素的組合運用，還在于整體上獨特審美風格的構筑。這次參展的劇目種類豐富，有桂劇、彩調劇、壯劇，還有京劇、粵劇、話劇、舞劇和木偶劇，因此在整體風格上也各有千秋。桂劇《瓦氏夫人》展現的是瓦氏夫人應明朝廷征調、率領壯族兵轉戰江浙，抗擊倭寇，驍勇善戰的歷史畫卷，表現壯族為保衛華夏一統，抗擊外敵，昂然面對生死，面對頑敵與朝庭貪官威迫，顧全大局，不屈不撓，勇于犧牲，甘于奉獻的民族精神。該劇的舞美風格寫意性、象征性突出，多選擇表現民族文化特征的象征、隱喻及暗示性的形象，例如第一幕大背景是半圓形大月影，影中有南方地域鮮明特色的榕樹；隨著劇情的展開，時空的變換，景物隨之改變：瓦氏出征前月影中是火紅的木棉，渲染昂揚的斗志，暗伏斗爭的激烈，紅是血色，既是犧牲者之血，又是報國者血脈中流淌延續之血，整體看也是一種精神象征；江南抗倭時月影中是江南美景，掩映在桃花中的村莊；江邊盼糧一幕月影中為江邊蕭瑟之衰草，暗示氣候變化，士兵無糧處境的艱難；瓦氏夫人與莫古將軍營帳內分別一幕月影中為蒼松，以松柏之質比喻人物高潔，總之，大量的造型圖案是民族精神的凝聚與概括，也是人物精神的依托，與人物的具體的矛盾斗爭相呼應，為主人公的個性美、品質美、智慧美作出了烘托和歸指。同是歷史題材的作品，桂劇《柳宗元》則在表達歷史厚重深度的同時力求詩化的風格，與戲劇主人公詩人的氣質相吻合。劇中大量使用輕薄透亮的軟幕布景，前半部分色彩明麗、清新、淡雅，后半部分逐漸過渡為表現淡泊、清幽、寂寥的冷色調，將主人公的人生經歷、情感轉變統一在詩一般的情緒基調之中。

當然，在探索舞臺藝術表現空間的過程中，不免留下遺憾之處，比如《瓦氏夫人》劇中瓦氏設計殲敵一幕主要以銅鼓為道具，在燈光配合下，以“鼓陣”的舞蹈形式出現，由于已有的布景占了相當大的空間，要表現戰陣就略顯局促。

本次劇展取得了藝術上的多面成果，而更值得我們進一步期待的是，隨著社會主義建設的發展，文藝創作觀念的開放與交流，舞臺技術力量的進步，我區的舞美能尋求屬于自己的舞臺語匯，以更優秀的藝術實踐，奉獻給廣大觀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