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

我不知道命運怎樣就將歲月中的悲苦變成而今最甜蜜溫馨的記憶，也不知在未來怎樣的歲月里，將而今的快樂，變成最深刻的傷痕，形如胎記。我無法預知未來，同樣不能回到過去。所以成長讓我學會了一直不懂得情感——珍惜。

——芷風

他走了，就在我回頭想看看我們曾經相識過的那個黃昏時，他頭也不回地走了，留下淡淡的煙草和古龍香水混合的味道，那是他特有的味道，他不知道就是這種味道，迷惑了我的心。

那是怎樣的一個彩霞滿天的黃昏，那是怎樣的一個悠閑寧靜的時光。圖書館的角落里，可以看到外面的梧桐樹上明亮的綠色輕攏。當那淡淡的香氣從我的身邊滑過，窗外的霞光將他的剪影落在我的書面上，那些字變得模糊一片，他的影子卻清晰得像是底片，在日后漫長的歲月里沖洗成了我生命中全部的快樂和悲苦。認識澤西以前，我是討厭男人用香水的，或者心中始終覺得，香氣的柔弱是無法和男人的陽剛融為一體，任何的香都似乎削弱了男人的粗獷。

澤西是不同的，澤西的味道就該是這樣的，混著煙草的淡淡的香，像他的眼睛，他的人，朦朧在一片寧靜的光線里，帶著抑郁的剪影。

我們相逢了，在那千萬人之中遇見，在千萬年之中時間的無涯荒野里，沒有早一步，沒有晚一步，我們相遇了，輕輕地問一聲，你也在這里嗎？

我用盡生命全部的時光來等待他注意我，漫長得猶如一個世紀，澤西終于在那個黃昏后的夜晚打來了我們相識4個小時后的第一個電話。那個夜里，我的心，如花開放，游蕩在城市的每個角落，街燈的光澤猶如珍珠，鑲嵌在我們相識的第一個夜。我說：“澤西，我愛你。”

澤西在這個城市的一間小小的蝸居里寫他的文字，他寂寞、孤單，卻又執著、熱情地書寫著，他行走在那些略帶頹廢的文字里，像一個中世紀被人遺忘的貴族，沉靜而默默地守候最后的矜持。我闖進了他的城堡，渴望成為他的王后。

澤西送我一本他寫的書，扉頁間有著他全部的味道，那淡淡的煙草混著古龍水的味道，我喜歡把它放在鼻子的下面，用嗅覺去閱讀，我第一次知道書是可以用來聞的。那里面有我愛的澤西。有一首詩我清楚地記得“子夜，微涼的氣息，/就這樣懸于，/潮濕的沙枕，/我聽見，你，徘徊門外，/我聽見，你，如夢長嘆。/退卻那山前的月影，/且行的歌者，這樣唱著，/“朝朝暮暮”/我看見，你，長袖漫漫，/我看見，你，漸行漸遠。/黃花芳香著你的鬢間，/酒痕淺留在你/似水的雙眸。/翠簾低卷，/滿是成灰的思念。”我聞到了那黃花的芳香，聞到澤西的愛。

清晨，我總是在澤西起來之前悄悄地跑到第四條街尾的豆漿攤，買來澤西最愛喝的豆漿，我做澤西愛吃的煎蛋，蛋黃一定要剛剛凝固。上午，澤西在家寫作，我去對面的超級市場給澤西買了他愛喝的咖啡和一包男士內褲。在超市的冷飲部給自己要杯奶茶，讓時間在身邊流逝，不去打擾澤西的思路。下午，我會在澤西的小屋為澤西照顧一個下午他養的花，那些淡淡花香，讓我想念澤西溫柔地擁抱。那個屬于我們的夜晚，在澤西的懷里，我就是他帶露的花朵，澤西吻我，低沉地叫我的名字“眉眉，你是個小妖精。”

澤西喜歡花，他那不大的陽臺上簇擁著無數色彩斑斕的花，我說“花開堪折直須折。”澤西皺著眉說“眉眉，花開為的是花落啊。”直到澤西離開，我才明白，澤西的花是為了花落的那一瞬而開放的，就像澤西的愛，為的只是他所追求的那因殘缺而帶來的極致完美。

澤西走了，他說：“眉眉，你的愛讓我窒息。”

他留下了一陽臺的花，走了。滿天的云霞，照在那些斑斕的花朵上，像是著了火，我從來沒有告訴過澤西，我不喜歡花，因為它實在太易凋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