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導員”老婆：別在家里和我講道理

誓將老土丈夫打造成“精品男人”

閨中密友曉柳的男友從美國留學回來，請我們吃飯。我約了男友海君赴約。我們認識還不到一個月。他是博士畢業，在一家科研所工作。

這是我第一次帶海君去見朋友，海君很慎重，特意去理發店理了發，剃了胡須。

我們剛坐下，阿娟指著海君的頭發，笑起來說：“這個……這個……讓我想起……鍋蓋……”我們平時幾個死黨在一起，說話口無遮攔，直來直去，可沒想到她今天也如此“坦率”。海君的臉一下子紅了。曉柳的男友為打破尷尬，忙要服務員給我們上茶。精致的景德鎮陶瓷杯內頓時茶香四溢。海君不知是真的口渴了，還是為了掩飾自己的窘態，一口氣將茶全喝光了，又嚷道：“服務員，再上一杯！”茶杯斟滿了，海君 “咕咚”一聲又喝完了。一直保持優雅坐姿的曉柳終于忍不住，捧腹大笑：“要不，我給你拿瓶礦泉水？”“不用！不用！我已經喝好了！”海君忙不迭地擺手。我的臉紅一陣白一陣，不禁狠狠地瞪了一眼海君。真沒想到，他堂堂一個博士竟如此粗俗、沒品位！

曉柳的男友和阿娟的男友邊喝邊品，談論著國外新鮮的生活方式和經濟形勢。海君插不上嘴，神情尷尬。曉柳為了活躍氣氛，笑著勸酒。海君忙端起酒杯，連喝三杯。

聚會因海君的狼狽醉酒不歡而散。曉柳的男友用車送他回宿舍。我沒等他醒酒就走了。第二天，海君來向我道歉，說自己實在是厚道之人，也不敢得罪我的閨中密友。我心想：什么“厚道”？什么“不敢得罪”？這明明就是迂腐、木訥！他丟得起這個人，我可丟不起。

海君幾乎每天都來，我不理他，他就默默地拖地、擦桌子。我母親看不過去了，也幫他說話：“過日子就要找海君這樣的人。不就是少見些世面嗎？不就是少了些氣質嗎？都說好女人是一所好學校，你可以對他進行再培養、再教育??！”母親的話倒提醒了我。是啊，論外貌、學歷，海君絕不比曉柳和阿娟的男友差，如我這般冰雪聰明，一定能調教出一個風度翩翩、有涵養、有品位的“精品男人”。

2003年5月1日，我和海君舉行了婚禮。

海君是典型的“貧家才子”，從小的生活環境使他養成了散漫的生活習慣。為此，我特意制訂了“三大紀律，八項注意”，貼在客廳的顯眼處，讓海君一進門就能看見，并嚴格遵守：回家進門，要輕手輕腳，先換拖鞋，再洗手，然后換上色彩柔和、質地柔軟的家居服；報紙不能亂扔，看完后疊好放在茶幾下；吃飯時魚刺骨頭吐在指定的碟子里，不要發出很響的咀嚼聲；早上起床的第一句話說：“寶貝，我愛你”；早餐要喝牛奶、吃雞蛋，不準像個俗人似的只塞饅頭。

海君剛開始覺得這一套“紳士生活”新鮮、有趣，可堅持了兩三天后就開始厭煩：“什么小資情調，累不累??？”不能和他論理，這事沒道理可講！他不主動參與，那我只好實行家長“強權”，嚴格監督，“高壓”管理。

海君性格內向，愛靜，有時間就愛扎書堆兒，這可不行，現代社會的“精品男人”既要會讀書，也要會娛樂；既要靜得下來，又要動得起來。于是，周末，我連蒙帶騙地拉他去蹦極。

當海君看到運動場外幾個碩大的字“挑戰自我，超越極限”時，拉起我的手就要走，我強行將他拉上去，從52米的高空往下蹦。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竟然在落地的那一刻昏厥了，工作人員手忙腳亂地將他送到醫務處。醫生檢查后，說沒什么大礙，主要是精神過度緊張造成的，以后要盡量少玩或不玩這種驚險的游戲。

他竟然要中途“散伙”

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海君回家越來越晚，他說在加班。我知道他是在找借口不回家，可我也奈何不了他。即便回家來，他也是沉默寡言。

星期五的下午，一位閨中密友說好要到我家里來。我特意請了假，早早回家整理屋子。五點半，海君回來，進門就直奔臥室，將汗漬漬的身子摔到我的印花床單上。天哪！我剛剛擦干凈的地板！剛剛換上的潔白床單！我氣得七竅生煙，大吼一聲：“滾起來！”

“這是我自己的家！我想怎么樣就怎么樣！”海君也不甘示弱。

“自己的家也要守規矩?！薄拔以趺床皇匾幘亓?？我穿我自己的鞋，踏我自家的地板，睡我自家的床，犯著誰了？”

“犯了我了！我受不了你邋邋遢遢的農村人形象！”

“好，那我也告訴你，我早就膩煩了你的什么小資情調、紳士生活！”海君疾步奔向客廳，將我精心整理的一束造型別致的花狠狠地摔到地上，“叫你小資！叫你小資！”他一低頭，可能看見他穿的桔紅色T恤正是我給他買的，迅速脫下，甩到地上，然后將一大摞報紙像天女散花似的滿屋扔……

正在這時，門鈴不識趣地響了，海君搶先一步去開門?！皩Α瓕Σ黄穑摇蚁胛铱赡茏咤e了?！迸鸦艔埗印Ｂ牭脚选班忄狻钡哪_步聲下樓后，我終于忍不住，朝海君大吼：“滾！”海君拎起一件外套，轉身向外走，門被摔得震天響。

當天晚上，海君回家將一張紙放到我面前。我一看，頭就大了——離婚協議！

我委屈的眼淚嘩嘩地流了出來。我不懂：我到底做錯了什么？

原來我們都是不合格的學生

百思不得其解，我只好去求助做婚姻咨詢的朋友。

“婚姻出了問題，雙方都有責任。”朋友一開口，就是各打五十大板。我不以為然：“我看責任主要在他，我以‘好女人是一所好學?！癁榧喝?，精心培養他、打造他，可他卻是孺子不可教?！薄凹热皇菍W生，他就有可能中途退學或逃課，而所有學校不可避免地也都將面臨學生畢業走人的那一天。做個校長般的女人，你的風險著實不小啊。”這個問題我倒從沒想過，我給我的“學?！睌M定的前提是：學生會老老實實地待在學校里。

朋友繼續分析：“無論男人還是女人，走進婚姻的人都不是為了接受‘再教育’，不是為了在痛苦的婚姻中被‘教導’著成長和進步。所以說，你的‘學?！砟顝囊婚_始，就沒有得到對方的認可。而且，你在試圖改變別人的過程中，已經給予了他這種信息，即他們的行為是不對的?？刂菩袨閷τ诒豢刂普邅碚f是痛苦的，讓別人承受痛苦并不是你的初衷，可客觀上卻造成了這種結果?！?/p>

我大吃一驚，平時我可從來沒考慮過我的一番“好心”帶給海君的會是怎樣一種感受。難怪他要逃避、要抗議，原來他承受的“痛苦”太重！

“那，現在怎么辦？”我自知理虧，氣勢已不如先前。

“徹底放棄做‘校長’的觀念。你真要幫助他，就要全心去愛他，鼓勵他，用行動去幫助他和影響他，而不是純粹的說教和命令。”

按照朋友的指導，我和海君列出對方的十大優、缺點。說到海君的缺點，我“唰唰唰”地就寫下十幾條；而提到他的優點，我絞盡腦汁也只寫了4條。于是回家問母親：“您說海君怎么樣??？”“不錯嘛，待人厚道、對你知冷知熱、節儉、會持家、性格溫順、脾氣好、無不良嗜好、有家庭責任感、孝敬老人……”媽一下子說出一大串，然后奇怪地問我：“難道你不比我清楚？”

我想，就是啊，平時我怎么沒注意他還有這么多優點，我的眼睛老是盯著他的那些壞習慣上。我將他的優、缺點一對比，才發現那些所謂的“缺點”實在是微不足道的，這對于我們的生活其實根本沒什么影響。

海君將他給我“畫”的像遞給我，我一看就傻了眼。呵，平時我還自我感覺良好，原來有那么多讓人無法容忍的壞毛病：自私、任性、花錢大手大腳、愛慕虛榮……我愧疚地低下頭。海君忙說：“對不起，對不起，我信口胡言，你別當真。其實，你挺可愛的。”

我看著他，認真地說：“其實，在婚姻這所學校里，我們都是不合格的學生，讓我們一起學習，一起成長，好嗎？”海君盯著我看了足足半分鐘，說：“你這是第一次用‘好嗎’的語氣和我說話?！蔽毅读艘幌?，有些不知所措。海君將我纖軟的手放到他厚實的大手中。一股暖流頓時傳遍我的全身。

親愛的，讓我們共同成長

我們將“畫像”互贈，以不斷提醒自己：這就是對方眼中的“我”。劣則改之，優則加勉。對于對方的缺點，我們約定：既不用顯微鏡無限放大、糾纏不清，也不縱容、放任。既然是同為“學生”，就要互相幫助，共同成長，共同進步。

海君不是喜歡大汗漬漬地躺到床上嗎？那好，我端來一盆熱水，請他先擦了汗再休息，他能不起個身嗎？他不是喜歡頭發蓬松、不修邊幅地出門嗎？那好，臨出門前，我來給他梳頭，整理領帶，雙眼柔情蜜意，讓他無法拒絕；他不是老土、沒情調嗎？那好，我在他枕邊放一張音樂卡片，早上醒來時，定時的音樂卡片響起生日快樂歌，他驚喜地給我一個甜蜜的吻……

10月的一天晚上，海君回來，臉上按捺不住的驚喜。我問他什么事兒，他紅著臉搖頭。過了一會兒，又主動找我說話：“喂，雪兒，有件事兒……”我充滿期待地看著他，他又擺手：“咳，算了，不說了，不值一提的?！蔽壹钡貌恍?。他這人，就是這樣，太靦腆、拘謹，有什么事說出來不就得了。好事，要自信點；壞事呢，敢作敢當。

看他的神色，我估計是好事，便隨口說道：“是不是得了什么獎？”“咦，你怎么知道？！”海君驚喜地大叫。還真是這事兒！對于做科研的來說，獲獎就意味著社會的肯定，這離成果轉化只有一步之遙了！的確可喜可賀。我應該高興他的高興，幸福他的幸福，這是對他最好的鼓勵。

我一下子蹦起來勾住他的脖子，叫道：“太好了！恭喜你！是在哪兒獲獎的？”“國家級的！我們科研所好多年都沒有過的！”接下來，他興致勃勃地給我講那個獲獎項目的具體內容。那些晦澀的術語，我不太懂，但我仍然認真地聽著，不時點頭。談完了過去和現在，他又開始展望未來。奇怪，一向寡言的他竟然滔滔不絕、侃侃而談，像一個激情四溢的演講家?！澳闾袅?！你一定能獲得更大的成功！”我和他舉掌相擊。

第二天是星期六，我一覺醒來，就聞到牛奶、雞蛋的香味。海君笑意盈盈地進來：“快起來，早餐給你做好了?！蔽液蒙婀?，他不嫌“小資”繁瑣嗎？海君不好意思地笑了：“軍功章也有你的一半。前段時間我太忙，你每天給我補營養，辛苦了?！背酝暝绮?，他又趴下身子擦地板，一邊擦，一邊感嘆：“老婆做家務活可真是辛苦！難怪我踩臟地板你要發脾氣，再不敢了?！蔽倚睦飿烽_了花：哈哈，贊賞和鼓勵原來有這么神奇的效果??！

平安夜那天，我備足兩張信用卡，穿上簡潔干練的牛仔服，換上跑鞋，背一個大包，準備像往年一樣，到商場“血拼”?！跋牒昧嗽儋I！”臨出門時，海君冷不丁冒出一句。我當即跳起來：“等你想好了，那還有機會嗎？什么叫拼，什么叫搶，那就是逮個機會！”海君不慌不忙地將我拉到臥室，打開衣柜：“你看，你有滿柜子的衣服，缺啥再添啥，別老搞重復建設?！笔前?，這滿柜子的衣服都是我“血拼”的戰果，可是有好多標牌都未取，從買回來就一直放這兒睡大覺。

那天晚上，我只買了一件打折的小花襖，這是我十年來過得最節省的一個平安夜。

這以后，我們倆在財務上實行會計審核制度，他管錢，我管賬。因為無論買什么東西都要找他要錢，這就有效地克制了我亂花錢的習慣。我們銀行的存款開始往上躥了。海君得意地說：“怎么樣？我還算個財神菩薩吧？”

2005年五一，閨中好友阿娟結婚，給我發了請柬。我囑咐海君：“下午早點回來，我們去赴婚宴?！焙＞龂肃榈溃骸拔摇摇惺?，就不去了吧？”“怎么？有事？”“上……上次，出洋相了。”他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原來是這樣??！我走上前，一把挎住他的胳膊：“我們的幸福寫在臉上，這是最值得驕傲和炫耀的。走，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