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漫過山岡,染點茫茫流空——楓葉紅遍了鄉(xiāng)野。
騁目于廣闊的原野,白云不讓我親著陽光的撫愛,像只灰鴉掠過它昏黃的影子,細微的秋風柔和地拂著我的膚發(fā)。我感到一點清幽的秋意,打從那晚熟稻子結著的黃穗……
白云翳著我的記憶,陰郁乃在心里結著瓣花。我是在那“暮春三月,江南草長,雜花生樹,群鶯亂飛”的日子里,離開哺育我的故鄉(xiāng)——啊,故鄉(xiāng),在我心頭的影子是何等鮮明啊。可是,如今,鮮明的影子卻壓上了夢魘、魔影,蕩搖于心頭的已是恐懼化成的憤恨。我仿佛看見,日寇的刺刀插在故鄉(xiāng)的胸膛,那散發(fā)著家鄉(xiāng)氣息的泥土上,泛冒起鮮紅的血流……
于是,我有一串憤怒的戰(zhàn)栗。
而戰(zhàn)栗之中,彌溢著深切的懷念,如春草,從江南綠向江北。我默數(shù)著從春天到秋天的這些日子,感到迢長啊迢長。
然而,我也想到:明天,還會有明天!
記得家鄉(xiāng)似乎并不常見楓樹,因而秋天里也沒有眼前的滿目紅葉。但我怕啊,怕血流染遍今天故鄉(xiāng)的黃葉。
——但是,明天,還會有明天!
在明天來到之前,即使鮮紅的血淹沒故鄉(xiāng),我相信,也不會從故鄉(xiāng)聽到一聲投降的媚音。
1940年2月
【簡評】
散文詩《楓葉》表達了抗戰(zhàn)必勝的信念。詩人遠離故鄉(xiāng),昔日故鄉(xiāng)“暮春三月,江南草長,雜花生樹,群鶯亂飛”,而今“日寇的刺刀插在故鄉(xiāng)的胸膛,那散發(fā)著家鄉(xiāng)氣息的泥土上,泛冒起鮮紅的血流……”心頭的恐懼早已化成憤恨,詩人堅信勝利的明天一定會到來。“在明天來到之前,即使鮮紅的血淹沒故鄉(xiāng),我相信,也不會從故鄉(xiāng)聽到一聲投降的媚音。”這是民族的吶喊,擲地作金石之聲,令人感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