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不知不覺和大部隊走散了。
這狗日的天氣。
他無力地趴在坐騎上,在這關外的茫茫戈壁上,在這瘋狂的烈日下,慢慢地摸索著大部隊走過的痕跡。
不久前,小七率領的左側輕騎遭到了匈奴騎兵的偷襲。左側輕騎是漢朝大軍的偵察先遣軍,人數不過八百左右,而前來襲擊的匈奴兵卻多達三千。寧靜的夜空下,火光熊熊,喊殺聲、箭矢聲、兵刃撞擊聲響成一片,月亮被染成了紅色。
看來,只有小七逃了出來。
他無力地趴在戰馬上,戰馬早已累得不能嘶鳴,只喘著粗氣,希望小七停下來休息一下。小七何嘗不希望躺下來休息,可憑著自己多年對這片沙漠的熟悉,他知道如果不能在天黑前走出這片荒漠,恐怕要永遠地在這里休息了。而且現在休息,戰馬是不可能重新站起來的。所以,他拖著快要虛脫的身子,催促著坐騎不斷往前。
小七終于聽到了戰馬沙啞的嘶叫,戰馬停了下來,扯咬著什么……小七好生納悶,下馬一看,一個衣衫襤褸的女人躺在那里,像是中署了。
小七心里是矛盾的,水囊中的水已經不多了,戰馬更不可能馱兩個人上路——好像上天在考驗他,見死不救不是大漢武士的作風,然而伸手相救更可能是同歸于盡……
救她,要死也有個伴兒!小七下定了決心。他捏著她的鼻子灌了幾口水,又把她放上了馬背。他想,如果可以平安地走出這片沙漠,自己就救了自己救了戰馬還救了另外一條人命。再則,如果匈奴的騎兵追過來,他可以讓她一起假扮迷路的夫婦躲過追殺。女孩子一臉水靈,顯然是大漢的姑娘,而自己昨晚一夜不停歇地逃命,早把身上的盔甲給丟棄了,現在只有一件單衣,和一個乞丐沒什么區別。那姑娘也穿得七零八落的,他倆湊在一塊,反而天衣無縫了。
想到這里,小七得意地一笑。小七啊小七,你真是天才。
小七在心里對自己說。
當太陽開始向西不愿意地偏移了那么一點的時候,茫茫沙漠中一個小黑點正在緩慢地移動。小七、戰馬和它背上的……暫且用“小可憐”來稱呼那個可憐的姑娘吧,他們仨就這樣在沙漠上和死神賽跑。為了保護最后的運輸工具,小七決定用腿行進,讓戰馬馱著小可憐。對于馬兒來說,和小七的大塊頭相比,現在的小可憐簡直就像是沒有重量一樣。它同樣用剛才的小踱步,卻早已把小七甩在了后面。而小七一聲不吭地從兩只腳走變成用四肢爬,還是被它甩在了后面。
這時,小可憐醒了。
她對身邊發生的情況好像很冷靜,沒有像電視劇里的女主角那樣失聲尖叫。望見小七的時候,她只是很勉強地點了點頭,用很沙卻很純的聲音淡淡說道,謝謝你……
小七愣了,只是淡淡一句謝謝,男性保護異性的原始本能就立刻被激發出來。小七不再四肢著地了,他就像皇家貼身侍衛一樣守在小可憐身旁。他快步和馬兒并排走著,一會又繞到了另一邊。小可憐看著這一切,淡淡地笑了,很——很怪異,不像是在沙漠中對陌生男人的笑,倒像是在家里對丈夫的笑,那般……美麗。
太陽終于不可避免地快被夜晚俘虜了。除了點點余暉,沙漠上覆蓋的金色一點點地消逝。前面的炊煙越來越近了,但小七突然發現了一件事,一件最不愿見到的事。
他們走到離炊煙不過幾百米的時候,旁邊有幾個匈奴騎兵趕了過來。小七剛想調頭,就被匈奴騎兵圍住了。
小七想,我好不容易快要成功了,又功虧一簣。
小可憐躺在馬背上瑟瑟發抖。
小七挺起了胸膛,一邊護著小可憐一邊死死地盯住匈奴騎兵。但顯然,底氣不足,沒有威懾力。
一個長滿了胡子的匈奴騎兵從馬上跳了下來,右手握著佩刀緩緩地靠近小七他們。小七額上沁出了許多汗,雖然天已經開始涼了起來。夕陽落在了小七的背后,小七沒有佩刀,左手就在背后緊緊抓住了衣角。
大胡子問:“你們,干什么的?”
“我們,夫妻,回家,被搶了!”小七帶兵多年,也學會了些簡單的匈奴話。雖然說得很別扭,但還是讓匈奴兵明白了他的意思。
“女人,留下。你,走!”大胡子獰笑著,周圍也跟著發出一陣獰笑。
小七握緊了拳頭。手無寸鐵,又饑又餓的他,怎么會是這些全副武裝的匈奴兵的對手?
對峙了幾分鐘后,小七一個人慢慢地離開了,他的背后是一個巨大的血紅的太陽。夕陽下的小七武士,在一陣匈奴兵的狂笑聲中,就這樣屈辱地逃出了這片死亡沙漠。
小七邊逃邊想,姑娘,對不起啊,我的命換不了你的命,但你的命卻可以換我的命。我是堂堂的大漢武將,以后我一定會帶兵來為你報仇。
小七終于回到了大部隊,不過,他再也不是大漢的武將了。他因為帶兵不力被撤職了,于是只好收拾行李回鄉種田。臨走前,小匕在軍營前給小可憐燒了點紙錢,雖然對方是死是活他不知道,但,他早已絕望了。
小七回到家鄉。
大漢帝國這些年一直和匈奴耗著勁,小七在軍隊里出生人死,倒把終身大事給耽擱了。家里雖然給他討了個老婆,可他哪有機會回來。終于可以看見自己的女人了,小七的心情不錯。
“媽,我回來了。”
“啊!你回來了,孩子。對了,七,你沒見著你媳婦?”
“她怎么會在軍營……”
“她去軍營找你啊,前不久有人帶了封信回來,說你被偷襲,失蹤了,她就去沙漠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