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學指紋”可望解開歷史謎團

卡爾·哈伯一天早上身陷車陣，聽到收音機中說美國國會圖書館收藏的一批歷史錄音帶岌岌可危。許多２０世紀初期的流行歌曲和著名演說錄音帶由于受損或遭腐蝕，都已無法播放。檔案管理員正力圖修復保存。

大多數人聽到這則新聞，頂多搖搖頭不予理會，可是對分子物理學家哈伯來說，這一刻如同發現新大陸般令人興奮。他和聯邦能源部柏克萊國家實驗室同事衛達禮·法德艾夫專門制造感應器，用于繪制物理實驗釋出的亞原子分子軌道圖。能不能用同樣方法繪出那些顯微鏡才看得見的老舊錄音帶溝紋？

哈伯認為沒有問題。從理論上推測，只要把類比資料轉換成數碼格式，完全不用播放原音，便可建立這些錄音資料的虛擬檔案。他的想法沒錯，只是他萬萬沒料到自己開車之際的靈機一動，竟會令他和同事卷入美國史上最著名的暗殺疑案核心。

神秘的第十號錄音帶

馬里蘭州有個國家檔案庫，貯藏了一盒藍色塑膠磁盤，稱為得克薩斯州達拉斯警察局電話答錄機第十號錄音帶，內容是１９６３年１１月２２日中午１２點零５分到１２點４０分之間，一個警用無線電頻道錄得的說話聲和一些噪音。當天１２點３０分，肯尼迪總統和第一夫人乘坐敞篷轎車在達拉斯市遇刺。一顆子彈擊中肯尼迪頭部，４６歲的總統當場死亡。恰巧當時護衛總統的車隊中，一名摩托車騎警的無線電對講機正好處于“開啟”的狀態，把車隊四周的聲音傳回警察局總部，錄進磁盤。

當年肯尼迪遇刺震驚全美，大部分目擊者說聽到３聲槍響從總統車隊后方的教科書倉庫傳來。但也有些最靠近肯尼迪座車的人說，聽到槍聲從所謂的綠坡（車隊的右方和前方）傳來。兇嫌奧斯華當天稍晚被捕。兩天之后，在警方監押之下，他竟遭當地一個夜總會老板盧比殺害。

數日后，民意調查發現，只有２９％的美國人相信兇手只有一人。不過，１９６４年９月，最高法院首席大法官華倫主持的調查小組有此結論：奧斯華確是單獨下手，但原因不明。

同時，陰謀論仍持續發酵。肯尼迪的繼位者約翰遜總統曾私底下說，肯尼迪是一樁冷戰陰謀的目標，跟古巴有關。另有個說法，認為主使者是黑道，背景就是盧比跟犯罪集團之間的瓜葛。這個說法直到１９６７年盧比死亡仍甚囂塵上，而盧比也似乎有些事沒講出來，到死還是留了一手。

第十號錄音帶本身就是個異數，也是令這個案件引人入勝的怪事之一。

肯尼迪遇刺后，達拉斯調查員聆聽許多警方當天的電話錄音帶，均未發現槍聲。１９７７年，在新成立的國會調查委員會上，瑪莉·菲若（達拉斯市民，長期研究肯尼迪案）作證說，她聽過一卷肯尼迪遇刺前后達拉斯警方的無線電頻道錄音帶。委員會于１９７８年５月取得這卷錄音帶，當時聲學分析科技已有長足進步，委員會聘請杰出聲學專家詹姆斯·巴格評估這些錄音帶能不能作為法庭證據。

暗殺槍聲爭議不斷

巴格決定以錄音帶上的聲脈沖與實地模擬的槍聲比較。１９７８年８月，他帶同一組人前往達拉斯做精密彈道學測驗，在肯尼迪車隊行駛路線沿線架設３６具收聲器，錄下從教科書倉庫６樓窗戶（據說為奧斯華開槍地點）開槍的槍聲，以及從綠坡開槍的槍聲，把兩種聲音模式跟錄音帶的聲脈沖對比，結果大異于華倫委員會的結論。

華倫委員會認為奧斯華向肯尼迪的座車開了３槍，但巴格找出至少４個聲波模式和他模擬開槍發出的槍聲十分相近，其中３個聲波模式非常接近從６樓窗戶開的槍，第四個近似從綠坡開的槍。國會調查委員會１９７９年１月以這個聲學證據為基礎，公布調查結果：兇手“很可能”是一人以上。

其他專家對上述說法頗有爭議。１９８０年，司法部向美國政府智庫美國研究協會求教。１９８２年５月，由１２位科學家組成的協會專家小組一致判定：巴格所指的槍響，其實是不相干的聲音，且“聲音出現時間太晚，不能視為暗殺槍聲。”于是第十號錄音帶再度被司法部束之高閣，后來送到美國檔案管理局。

唐納·湯瑪斯（一位政府專業人員）出于對肯尼迪案的關注，于２００１年初在英國一份法醫學期刊發表報告，內容是根據所有聲學證據所做的數學分析。他推論當時槍手從兩個不同方位向總統車隊一共開了５槍。

“聲學指紋”

為疑案提供新線索

哈伯和法德艾夫剛開始探索保存聲音的新科技之時，并不知道有第十號錄音帶這回事，對肯尼迪遇刺案的細節也毫無興趣。哈伯說：“我們關心的是，如何利用當今技術保存錄音帶。”

兩人前往一家二手錄音帶店，買了一張“織工樂團”（Ｗｅａｖｅｒｓ）１９５０年版、每分鐘７８轉的唱片，用精視?穴ＳｍａｒｔＳｃｏｐｅ?雪數碼顯微鏡掃描唱片的溝紋，由法德艾夫撰寫軟件程序，模擬留聲機針頭在虛擬溝紋上的動作。２００２年１０月，他們用這個程序播放虛擬錄音帶，音樂響起的一剎那，兩人都大為激動。

哈伯和法德艾夫發表報告敘述成果，報告傳到了國會圖書館，檔案管理員同意借出一批早期錄音帶給他們做實驗。

兩人這次用的是共焦顯微鏡，這種共焦裝置與精視數碼顯微鏡不同，不必掃描整個物體，只把光束瞄準一個非常小的部位，以光偵測器接收反射光，然后把接收到的資料輸入電腦，再將數以千計的細微小點拼湊成一個合成物。哈伯和法德艾夫掃描了一盒１９０９年的錄音帶，結果所得的數碼版，較原片少了許多雜音。

國家檔案管理局人員華芬聽說試驗成功，便想到第十號錄音帶。這卷帶子早因調查員反復播放而磨損，又因為貯存不當而出現裂痕，如今禁止使用。能為這個帶子制作一份數碼檔嗎？

去年６月，華芬請哈伯和法德艾夫向國家檔案管理局保存專家小組做簡報，說明如何建立數碼檔。會后，專家小組建議一試。

復制工作非常艱巨。這種錄音帶的溝紋寬７５微米（大約是人類３根頭發寬）、厚５微米，兩邊不對稱，一邊陡而一邊斜，會弄得電腦模擬程序很難寫，不過哈伯和法德艾夫有信心完成使命。

現在的問題是，從錄音帶繪出的數碼圖，能否令塵封４０多年的第十號錄音帶變成新證物，以科學方法為始終解不開的肯尼迪遇刺謎題找出答案：當時到底總共開了幾槍？是否能斬釘截鐵地證明或推翻另有殺手之說？

盡管哈佛大學物理學教授哈洛維茲認為第十號錄音帶不可作為證物，并說，掃描錄音帶對肯尼迪案爭議毫無助益。但法德艾夫說，第十號錄音帶的高品質數碼圖，或可澄清肯尼迪案法醫學的一個重要問題，即所謂的槍聲“聲學指紋”。他說當今分析聲波模式的技術“比當時精密得多，因為現在電腦的運算能力非常強”，研究人員更有能力去證實或推翻那些聲脈沖是否符合步槍聲的聲學指紋。

如果一切順利，第十號錄音帶今年內就會送到柏克萊實驗室，以共焦顯微鏡分析，數月之后就可建立數碼檔，或可為這件仍舊縈繞人心的疑案提出新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