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里真情

向來健康的父親患上了嚴重的腎病，二００二年十一月，父親終于獲贈了一個健康的腎臟：捐贈者就是母親。經過多年不大如意的婚姻，經過父親腎病引起的各種并發癥和多次手術，經過不下數十次的經濟困難，我們一家的關系因這次災難變得更親近了。

父母之間有不少摩擦，他們似乎深愛著對方，同時似乎又不怎么喜歡對方。父親常以高高在上的態度和母親說話，而母親對此十分不滿。在我上大學時，母親曾經對我說，他們應該不可能永遠在一起。

父親患病后，生活猶如墮入地獄。１９９９年，父親因服用了利尿劑，在浴缸中昏迷跌倒，手和肋骨骨折，還有輕微腦震蕩，情況十分不好。由于藥物的副作用，父親全身浮腫得很厲害，幾乎所有的衣服都已經不合身了。

就在父親被腎病折磨期間，母親始終不離不棄，十分體諒，對父親無微不至地照顧。父親先后做了６次腸胃手術，母親一直陪伴在他身邊，幫助他度過每一天。

父親開始做透析治療時，每周三次，手臂被針孔扎得烏黑。后來轉為在家里做，母親覺得父親的健康從此就掌握在她的手上，因此心里難免感到害怕。但是她還是與父親共同對抗病魔。每天傍晚，他們會一起檢討工作步驟。父親還一度肌肉萎縮，在母親的幫助下，逐漸恢復了行走的能力。

父親必須要接受腎臟移植手術。在經過一系列的測試后，我、母親和叔叔等不少人都或多或少適宜捐腎，但堅持要捐的是母親。她的堅持甚至令我們驚愕不已。

換腎的日子定下來后，父親似乎只在意一件事情：把母親的恩情昭告天下。手術前的一個月，母親生日那天，他送上了一束玫瑰花，卡片上寫著：“我愛你，也愛你的腎。謝謝。”

由于父親的這場病，我們家的經濟已經捉襟見肘。但是在手術當天，父親拿出了一枚鉆石墜飾，囑咐我和姐姐在手術后代他送給母親。我和姐姐既慚愧又驚訝，這些錢是他存了多久才得來的啊！

手術十分順利，我們獲準進入病房探視時，父親疼得厲害，但是心里卻只想著母親：她沒事吧？她疼嗎？護士在把母親推出康復室時，竟特別繞路來到父親跟前。他們倆就這樣，吊著點滴，淚眼相看。護士還允許我們把鉆石墜子交給母親，讓父親看著她打開禮物。大家都感動得哭起來。父母親忽然同時伸出手，彼此十指相扣。我從來沒有見過父母親這樣戀戀執手。兩雙緊握的雙手說明了一切，經過多年的爭執，他們終于明白他們相愛得多深。

手術不僅治愈了父親，還治愈了我們全家。父親現在變得和顏悅色，比起過去更有耐心，不再以一家之主的態度對待母親了。而母親也不再感到憤怒，人也變得輕松許多。現在他倆時常親親密密，笑聲多了，抱怨少了。

圣誕節那天，我把兩張照片裱在一起，送給父母。第一張照片是他們結婚那天拍的，旁邊寫了八個字：“禍福與共，貧富不移”。另一張照片是在醫院時拍的，他們的手上還插著針頭，照片旁邊也寫了八個字：“疾病相扶，至死不逾”。

（摘自美《讀者文摘》中文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