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歲學者談啟蒙

出生于1904年1月31日的著名學者夏征農，今年已超過一百周歲。他是1979、1989、1999年相繼三次出版、發行600多萬部的《辭海》的主編。2002年又以99歲高齡出任我國第一部特大型綜合性辭書《大辭海》的主編，從而成為世界上最年長的主編。在我國健在的著名社會科學家中，他是最年長的一位。他是1926年加入中國共產黨、1927年參加南昌起義的老革命家。曾擔任過新四軍政治部統戰部副部長兼民運部長、中共中央山東分局宣傳部長、山東省委書記處書記、華東局宣傳部長、上海市委書記、中共中央顧問委員會委員等要職。

夏征農是一位學者型的革命家。早在小學時期就參加五四新文化運動，以后曾就讀于金陵大學、復旦大學。1933年加入“左聯”，是“左聯”后期領導人之一。20年前，我整理父親李竹如的遺稿時，發現由蔡元培題寫報頭、我父親主編的《文化報》1937年6月7日一期上，載有署名夏征農的題為《新啟蒙運動的開展》一文，同期報紙還有夏征農《野火集》的介紹。不久前我去上海時，把這期報紙的復印件送給夏老。我走進夏老家中時，他正扶著樓梯欄桿從樓上走下來，精神矍鑠，不像是年逾百歲的老人。看到當年的《文化報》，夏老說，《野火集》是他出版的第一本著作，但由于“七·七”事變很快爆發，未能保存下來。他回憶起當年與艾思奇等在上海創辦流動圖書館，從事抗日救亡活動的情況，接著又談到抗戰時在新四軍、解放后在山東工作的情況，頭腦非常清楚，記憶力很好。

夏老就“新啟蒙運動”這個話題說：“‘五四’運動是我國近代史上第一次啟蒙運動，是反對舊禮教、提倡民主與科學的新文化運動。抗日戰爭前夕，是又一次啟蒙運動，當時叫新啟蒙運動，就是啟發人民群眾發揚民主精神，反對獨裁統治，動員人民群眾起來抵抗日本帝國主義的侵略。”1937年夏老在《新啟蒙運動的開展》一文中提出：“五四時代的反舊禮教是一般的，……我們現在應該進一步算清它的每一根骨骼，要從它的內部揭發出它的罪惡，要從每一點，每一具體問題，分別舉出它在目前的實際作用。”文章最后這樣寫道：“可慮的是，我們自己雖然提出了口號，而不付與具體的內容，雖然已經指出了新的路向，而不能堅決執行，我希望全國文化人來為這一運動斗爭。”

68年前夏老寫的這些話，今天看來仍有現實意義。年前夏老跟我說：“啟蒙是一個長期的任務，不能說現在已經完成了。”他說：“‘文化大革命’以后，是又一次新的啟蒙運動。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提出解放思想、實事求是的思想路線，汲取過去的經驗教訓，提倡民主與法制，不再用群眾運動的方法，不是個人說了算，而是發揚民主，依法辦事，以法治國。”

夏老接著說：“列寧講過，貧窮落后的國家，可以通過革命推翻舊政權，但不能直接進入社會主義，必須經過國家資本主義階段，才能過渡到社會主義。鄧小平同志說，社會主義初級階段，要幾代人才能完成。從而提出一個中心、兩個基本點的思想，實行改革開放，搞兩個文明建設。十六大又把三個代表的重要思想寫入黨章，這些都是為了不斷把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事業推向前進。在對外政策方面，我們實行和平發展的方針，不是你搞我，我搞你，而是爭取在和平穩定的環境下發展。”

夏老曾六次出席中國共產黨的全國代表大會。他是八大正式代表，十二大列席代表，十三、十四、十五、十六大特邀代表。2002年，他以99歲高齡進京參加黨的十六大，在小組發言時他慷慨賦詩一首：“六入京都為黨謀，敢因衰老不分憂？歡呼祖國愈強盛，高唱和平是主流。反對霸權成眾志，清除腐敗解民愁。相期后浪超前浪，高舉紅旗萬萬秋。”

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后二十多年來，夏老除擔任過上海市委書記外，還擔任過復旦大學黨委第一書記，上海社科聯主席，上海文聯主席，而主要精力則傾注于主編《辭海》。《辭海》是向廣大讀者普及社會科學和自然科學知識的，也可以說是一件啟蒙的工作。夏老繼舒新城、陳望道之后任《辭海》主編，這年他已74歲，與明朝39歲的解縉編纂《永樂大典》、清朝49歲的紀曉嵐編纂《四庫全書》相比，可說是前無古人。《辭海》于1936年初版于上海中華書局，1965年出過一次分卷未定稿。夏老主編《辭海》后，只用了一年多時間，就于1979年正式出版了解放后的第一部《辭海》。夏老說：“我們開始遇到很多難題，曾派羅竹風同志去北京請示，有些問題當時也得不到明確答復，但時間又很緊，要求在國慶節前出書，所以第一次出版的《辭海》中，還有些‘左’的影響。1989年第二次出版，有些問題就能講清楚了。例如，對一些人物的評價，我堅持讓事實說話，實事求是。有人提出把活著的人也收進去，我沒有同意，因為有的人還會變化。”

1999年版《辭海》，在夏老主持下，從內容到形式又有很大改進，許多條目作了更恰如其分的修改，以實事求是、與時俱進的精神，反映了國內外形勢的變化和科學技術的發展，糾正差錯，彌補缺漏，精簡少量詞目和釋文，并新增彩圖，配置16000余幅圖片，版式也有革新，受到學術界和廣大讀者的稱贊。夏老說：“現在的《辭海》主要對象是廣大讀者，有些很生僻的字詞沒有收入，難以滿足一些專業工作者的要求。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所以決定編輯《大辭海》，《大辭海》的篇幅將是《辭海》的2.5倍，從去年開始分卷出版。”

按照中國傳統的紀年法，去年是夏老的百年誕辰。人們隆重為他祝壽，夏老賦詩一首，題為《百歲樂懷》：“人生百歲亦尋常，樂事無如晚節香，有限余年仍足惜，完成最后一篇章。”這最后篇章就是《大辭海》。夏老親筆題寫的這首詩，筆鋒蒼勁有力，刊印在去年由上海人民出版社和上海辭書出版社出版的《夏征農文集》書函上。這部文集分為理論與實踐，文藝與大眾，小說、游記、戲劇、詩歌、詞曲及雜文五個部分。收錄作品390余篇，共145萬字，集中了夏老在各個時期的主要著作。

（責任編輯杜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