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 瓊
我的孩子們都還很小的時候,一個三月的早晨,刮著大風,我帶他們到一片開闊地去放風箏。風箏飛到高過樹頂時,孩子們非常興奮。看到他們這樣,我不知道將來有一天孩子們渴望獨立自主時我的感受會怎樣。
當晚回家后我寫了一首題為“放風箏”的詩。詩里,一個父親把風箏放飛,然后把繩遞給兒子,囑咐他把繩子握緊。孩子放了幾分鐘風箏,然后突然松開繩子,讓風箏飛走了。孩子眼中充滿歡樂,瞧著風箏上升,直到它成為遠處一個舞動著的小點。父親認識到他最終也得松開把他與兒子捆綁在一起的紐帶。他想知道:“我也會一樣無私地松開繩子嗎?”
寫完詩,我有點沾沾自喜。我確認自己永遠不會擋住兒女走向自由和獨立的道路。
15年后,我們的兒子加里作了一個決定,卻讓人難以接受。從社區學院畢業后,他轉到了一所州立學院(這個主意已為我所接受)。但是大三上了一半,加里就宣布他要退學。他想回家,找份工作,與未婚妻結婚。
我試圖說服他不要放棄學業,這將是一個可怕的錯誤。他是個優秀的學生,有能力做大事。接受教育已使我完全兩樣了。我的兒子怎么會不明白它的重要性呢?
我講的道理沒有起任何作用。學期結束時加里就搬回家來了。我深感失望。
我們這個山區小鎮工作崗位稀少,但他還是設法在苗圃謀到了一份工作,并投入他一貫的熱情。事實上,他喜歡在室外蒔弄植物的工作,而且似乎擅長此道。
他的婚期接近時,我作了最后一次努力,勸說他理智一點。我問他:“返校的事你再考慮過沒有?”
“確實沒怎么想過。”加里說。
我連珠炮一般向他闡述我的論點。一旦他有了家庭,習慣了一個固定的職業,他就再也回不了大學了。那是他會后悔一輩子的事。他會因此而停留在一個低層次的位置上。加里仍然沒被說服。于是我決定來硬的。
“瞧,”我說,“過幾年,你會參加中學的返校聚會,以前的同學成了醫生、律師、工程師和教師。”我稍事停頓,好讓我的話被他充分領悟,然后問:“你認為你能應付那種局面嗎?”
他毫不猶豫地回答說:“爸,能!我能應付那個。”然后他咧嘴大笑,盯著我的眼睛,說道:“但是真正的問題是:你能嗎?”
突然我羞愧得啞口無言。我不是在考慮兒子,而是在考慮自己,在考慮我的朋友們會怎樣想。問題不是加里的自尊,而是我的自尊。突然間我回想起我的詩和詩中提出的問題:“我也會一樣無私地松開繩子嗎?”顯然沒有。我把兒子拴到了我自己的意愿和希望上。
在那一刻,我知道我得放手了。加里已經長大,能自己作出選擇了。當然,大學教育是非常重要的,但也許上帝已經為我兒子作了別樣的安排。
幾年前的父親節那天,我們教堂里的男子團體倡議做禮拜,我們中有幾個人講到了當父親的問題。我給大家講了允許兒子追求他自己的目標對我來說曾經有多難。現在加里為我們的城市工作,事業有成。他是個很棒的丈夫和父親,在他所屬的教堂里很積極。我為他成為現在這樣一個人深感驕傲。自從放開自己的自尊以來,我就可以舒舒服服地坐著,高高興興地看著兒子展翅高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