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居

賀　鵬

在一個酒桌上，我正好和他坐在一起，當然還有他的幾個同伙。

他非常謙恭地雙手遞給我他的名片：五羊公司總經理，他叫吳仁信。相貌雖然乍一看上去有點那個，但鼻子上架了副眼鏡還顯出了不少斯文。我也客氣地掏出我的名片遞了過去，并用雙手握了他的手，毛茸茸的。他說幸會!幸會!我們就這樣認識了，后來就成了朋友。

吳仁信經常給我打電話，也經常約我出去吃飯。

一天，實在是不好意思了，我便約他到我家一起吃飯，順便談一談業務上是不是有合作的機會。中午，我在約好的地方等他，和他一起回我家，我用鑰匙打開門，往后退了半步，禮貌地伸出左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吳仁信一步邁進了我家。

“啊呀!”女兒一聲尖叫，我急忙進屋，看見女兒站在客廳一臉的驚恐，我說怎么了?女兒戰戰兢兢地說：爸爸，你領回一匹狼。

我大聲呵斥女兒，你怎么這么沒有禮貌?叫吳叔叔。

女兒很委屈，悄悄進了臥室，我便向吳總再三道歉，吳總好像并沒在意，一屁股坐在了飯桌旁。妻子給我們端上了幾樣拿手萊，打開一瓶五糧液，我和吳總一邊吃一邊喝著酒。我見妻子坐在我們對面老是皺眉頭，我問她怎么回事?她說她能聞到一股騷味。我說別胡說，讓吳總笑話。在我和吳總頻頻舉杯當中，我們達成了許多合作的意向。

第二天，為了一筆生意我又去了吳總的辦公室。在吳總的辦公室，我也確實聞到了一股騷味，濃濃的，但我不好說。快下班的時候，妻子從幼兒園接了女兒繞道找我，和我一塊回家，女兒從妻子的自行車后座上跳下來，沖著吳總的辦公室就往里跑，他剛一推門，“啊呀!”又是一聲尖叫，扭頭就往回跑，邊跑邊喊：我爸會被狼吃掉的。妻子莫名其妙，一把抱住女兒，女兒上氣不接下氣地說：辦公室里有群狼。

妻子急急推開辦公室門，嗔怒地對女兒說：以后別胡說。我也攤了攤手便和吳總以及他的同事打招呼告別了。

一路上，女兒一個勁地說：爸爸你會被狼吃掉的。

我苦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并不發燒，我對妻子說：孩子是不是在幼兒園被什么給嚇著了，怎么老說胡話。

妻子說：或許是傳說中狼妖上了身，送到鄉下講講迷信吧。

我一路考慮再三，也只能這樣了，孩子肯定是不正常的。女兒聽說要到鄉下講迷信，急了，我是看見爸爸和狼在一起的，我沒有說假話，老師說說假話不是好孩子。

孩子已經很嚴重了，她對她的幻覺確信無疑。

可回到家，女兒一切又正常了，玩得很好，吃得也香，同平時一模一樣的，我又覺得孩子沒有了病，最終決定觀察觀察再說。

以后很長一段時間孩子沒有去我的辦公室，也沒有去吳總辦公室，最主要是一直沒見吳總，我們的生活一切都恢復正常，孩子病的事好像從沒發生過一樣。

我的生意不錯，日子逐漸過得也滋潤起來了。當然，我的身體也胖了、肥了，妻子、孩子都十分地健壯。

就要過春節了，吳總突然按響了我家的門鈴，我打開門客氣地把他讓進了屋，妻子趕快給他讓座。吳總進門后卻沒動，從西服的后面突然伸出了一條毛茸茸的大尾巴，土灰色，油光油光的，吳總的臉也逐漸開始變長，嘴巴變大，張開帶血的大嘴巴，對我說：你乖乖地讓我吃吧，我已經培養了你好長時間，就等你長肥、長胖，你可以讓我美美地過個年了。

我睜大眼睛，驚恐萬狀，吳總原來確實是一條狼?我突然想起剛和他認識時，握著的毛茸茸的手竟是一只狼爪子，想起了許多的騷味，也想起孩子看見狼的情景……

狼哈哈哈地狂笑，對!我為了日子過得好一點，便成立了五羊公司，先前專吃羊，后來發現人肉味道更鮮美，再說我的本性本來就是吃人的嘛。說著，它就向我撲過來，張開了大嘴，露出了尖尖的牙齒，我眼瞅著就要進他的肚子里了。突然，那匹狼一下僵在了地上，一動不動。我渾身在發抖，斜著眼睛觀察了周圍，原來是女兒站在我的背后，手里拿著兩根已點燃了的紅蠟燭，面對惡狼笑盈盈地站著。

我急了，大聲說：孩子，快跑!

女兒沒動，輕輕說：爸爸別怕，有我呢!

你?

爸爸，童話里說過的，狼害怕火，你看，我點燃了蠟燭，這匹狼就不動了吧。

孩子真聰明，狼被治得服服帖帖，一動不動的。

我趕快撥了110和動物園的電話。一會兒，來了兩名警察和幾名穿白大褂的動物管理員，狼被麻醉后抬走。

我懸著的一顆心終于落了下來。

后來動物園管理員說，那是一條多年混居在人群當中的野狼，按動物保護法，還屬保護范圍，他們不得不依法放回深山。

我便又擔起心來，萬一它再混在人群當中怎么辦呢?最主要的是現在還有混居在人群中的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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