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東南路１８８０號我曾美好的空中花園

水奇

浦東南路1880號是普通人只有坐飛機和接飛機時才會去的地點，卻是我上班時必需到達的起點。我是一個空姐，浦東國際機場，這個直通到我心中美好秘密花園的地方，我時常在那里舉目凝望。我喜歡空中飛行的日子，我如此熱愛這個職業，地面和空中是我從年少起便連接起來的一條溫暖線索。

可是自從幾個月前浦燁和他的同事一起坐了我的那趟航班之后，他便一再地要求將婚期提前，并且希望我在婚后能夠結束空姐這份職業。有一晚他甚至說，我賺到的錢完全不需要你再去做這種低三下四的服務性職業。我記得那一刻自己心底翻涌起來的憤怒，然后摔門而去。

一想到浦燁對我婚前結束這份職業的要求，我的頭皮就一陣陣發麻，好幾次借故逃避他的約會。可是，那天一下飛機，剛踏上浦東南路的地面，我又忍不住給他打電話祝賀生日，并且仍然答應他晚上會陪他一起過。

二十分鐘前，當我走進約定的酒吧，看見浦燁臉上難以抑制的欣喜的時候，我幾乎想立刻就嫁給他。可是二十分鐘后，我們又開始在同一個問題上糾纏，于是，我便只能這樣問自己：愛情是不是座違章建筑，越久它就越不牢固，漸漸地便一塌糊涂？

酒吧的另一角忽然傳來一陣喧嘩，我轉過頭，不遠處的電視里正在放一段直播新聞：一架飛機的殘骸出現在屏幕上，我依稀辨出那架飛機的型號，那是當天早上8點從這里出發飛往倫敦的班機。攝像鏡頭滑過一個女子死去的臉，我手中的咖啡杯頃刻間滑落。我回過頭來怔怔地看著浦燁，他伸過手來握住我顫抖的雙手，我的腦子里一片空白。

我不記得自己在那里呆呆地坐了多久，終于浦燁起身將我帶離了那個地方。我告訴他，鏡頭里出現的那個女孩子是和我一起進入航空公司的，從我們可以飛國際航班開始，她就一直只飛倫敦那條線，因為他的男友在那個城市。

我問浦燁，為什么，她離開的時候好像還是在微笑的？

浦燁握著我的手，一陣沉默。

一個月后，我終于和浦燁結婚了，當然也辭了職。我深愛藍天，可是權衡一下相愛之后必需要給予對方的安全感，我便明白了自己該做怎樣的抉擇。浦東南路1880號，終于將成為我心里最美好的秘密花園。走上紅地毯的那一天，朋友們站在教堂外的綠色草坪上，細碎的花瓣飄落在我的婚紗上。我仰頭看著天，無邊的花瓣雨紛紛揚揚的，天空清澈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