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如江 楊玉華
鐘海明已經有一個多月沒有回家了,雖然他很想家,想家中的妻兒;雖然他和家人同在一個城市。但鐘海明卻始終不敢回家。這一切,都是因為打工惹的禍。鐘海明怎么也沒有想到,他滿懷希望地踏上出國“淘金”之路,迎來的卻是噩夢的開始。
“黑中介”冒充大使館參贊
事情還得從今年春天說起。鐘海明是安徽肥東縣眾興鄉的村民,今年年初,過完年的鐘海明正愁著出門打工的事,這時一位在城里做服裝生意的同鄉張繼榮來村里,說要招募一批民工去蒙古國打工,保證一個月收入五六千。正愁打工無路,現在卻有找上門來的出國“淘金”機會。消息一出,村里的鄉親都非常興奮,紛紛找張繼榮打聽具體情況。為了出國鐘海明們大都借了1萬元左右的債務,他們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討回被騙的血汗錢。鐘海明也不例外,本來他打算去省城的建筑工地找點活干,一天掙個三五十元。可現在突然來了掙大錢的機會,這不能不讓鐘海明動心。“現在找活做不容易,張繼榮經常從我們這介紹人去日本打工,沒出現什么問題。所以大家聽她說說就相信了。”鐘海明事后懊惱地對記者說。
和鐘海明差不多,眾興鄉的許多村民也都在張的游說下,決意去蒙古“淘金”。最終這些民工全都被介紹到合肥一家名為“廬陽國際交流人力資源服務部”,由這家服務部負責辦理具體的出國務工手續。
鐘海明告訴記者,該服務部的法人代表陶茂橋曾拍著胸脯向他們保證說,自己是中國駐蒙古國的武官參贊,跟著他去國外干活肯定能賺大錢。按照陶的要求,民工們在每人交了14800元的出國費用后,與其簽訂了勞動合同,并在今年4月底到達蒙古。但是,到了蒙古之后他們很快發現,一切并不如當初承諾的那樣美好。干活時斷時續,有時甚至無活可干;工資拖欠嚴重。更令民工震驚的是,他們從中國駐蒙古國大使館得知,陶茂橋所說的“武官參贊”純屬子虛烏有。民工們持有的是旅游簽證,只有短期的居留權,必須盡快回國。在大使館的幫助下,鐘海明和30多名民工結束了在蒙古3個月的打工生活,于7月底回國。
據了解,此次被騙的民工共計150余名,已經分3批陸續返回國內。主要是合肥郊縣的農民,他們都是在親戚朋友的介紹下,聽信了陶茂橋的游說,到蒙古國去打工。
勞務市場魚龍混雜
民工被騙蒙古的事件發生后,安徽省委、省政府非常重視,迅速指示有關部門調查了解此事。初步認定,這是一起無勞務輸出資質的中介服務機構違規經營、涉嫌詐騙的事件,目前公安部門已經對此立案調查。負責外派勞務管理的安徽省商務廳也積極協調,將滯留蒙古的70多名民工接回國內。
記者在調查中發現,目前農村勞務輸出大多是“親幫親,人帶人”的不規范流動,且這樣的流動游離于政府日常監管之外,因此有關部門只能靠提醒的方式,讓民工加強自我防范,避免上當受騙。但是很多民工反映,由于自身素質不高和信息不通,他們根本不知道該如何防范勞務風險,即使知道,也因為在勞務市場中的弱勢地位,很難有效實施自我保護。
被騙往蒙古國打工的農民王防正對記者說,現在農民打工主要靠親戚朋友介紹,這次去蒙古就是通過一個常來本村招工的人介紹的,因為是熟人,而且以前介紹的活也不錯,所以大家都很相信。當記者問他簽合同前,是否查驗中介組織的相關營業執照和資質時,王防正連聲說,“我哪里懂這些。”
調查中很多民工告訴記者,他們平常基本不讀書、不看報,更別說上網了,所以很多外出務工需要掌握的常識根本不知道。他們希望政府部門能盡快出臺和完善相關制度法規,規范勞務市場,幫助他們從根本上杜絕侵害權益的事件發生。
安徽省勞動和社會保障廳勞動保障監察處的汪杰處長告訴記者,民工被騙蒙古的事件典型地反映了目前勞務輸出市場魚龍混雜的局面。他說,現在針對農民工的勞務市場多為個人開辦,信譽低,對進入市場的招工單位資質審理不嚴,導致一些不法中介機構混入其中。他說,安徽每年經過勞動部門批準的、有組織的勞務輸出只占10%-20%,大部分民工是通過投親靠友、以老帶新的方式,或由勞務“經紀人”等沒有資質的中介介紹出去的。
而類似的勞務無序流動在全國不少勞務輸出省份都存在。據了解,江西省的抽樣調查顯示,2004年,該省外出從業人員中,92.75%是靠親屬、朋友和個人找到工作的。遼寧省的統計表明,有關部門及鄉鎮村培訓和有組織的勞務輸出比重僅為2%。自行外出和通過親朋好友的介紹、老鄉帶領的高達89%。甘肅省勞務輸出通過自發外出務工的占6.8%,靠親友介紹外出的高達86.7%,而政府有組織輸出只占6.3%。
汪杰說,這種熟人介紹的方式很容易讓民工放松警惕,忽略一些法律細節,并且其介紹的工作質量也很難保證。而這些從事勞務介紹的個人或機構由于沒有在工商、勞動等相關部門登記注冊,所以游離于日常管理之外,成了監管的“盲區”,由此造成諸多隱患。往往是出了問題后,有關部門才被動地監察,這極不利于保護農民工的合法權益。
規范勞務市場政府不能缺位
記者了解到,為了這次出國,民工們大都借了五千到兩萬元不等的外債,回國后,得知消息的債主紛紛上門追要借款,為了躲債,不少民工有家難回。鐘海明就是其中之一,為了交出國費用,他借了一萬余元的外債,現在無錢還債的他已經一個多月沒敢回家了。只靠在省城工地上打零工一天掙四五十元錢度日。而這點錢對于身負萬元債務的他來說,無疑是杯水車薪。“我很想家,可是現在卻有家難回。”鐘海明無精打采的說。
采訪中不少民工告訴記者,這次出國總共花去了他們每人近兩萬元,而這些錢相當于他們在國內3年的打工收入。他們現在最希望有關部門能將迅速查處這個“黑中介”,替他們追回損失。“要不然,我們今后3年的活都是白干啊!”一位民工愁容滿面地哀嘆道。
經了解,由于目前對民工勞務轉移進行組織協調與管理分散在多個職能部門。多頭管理往往造成各自為政,難以有效銜接形成合力。因此,勞務市場的規范更多的是靠民工自我保護,有關部門只是起個提醒的作用。安徽省勞動與社會保障廳監察處的汪杰處長說,農民工就業通過勞動部門的非常少,因此很難掌握情況。此外,在民工勞務輸出管理的職責與權限方面,有些問題牽涉到其它部門,勞動部門想管但又管不了。
安徽省商務廳對外經濟合作處吳貽敬處長表示,雖然商務部門管理部分外派勞務合作,但是僅限于把好本部門有資質企業的勞務輸出關,對于社會上中介或個人非法輸出民工,則超出了他們的管轄范圍,他們只能建議民工加強自我防范。
安徽省法律援助中心主任黃家林律師認為,農民工權益受侵害是因為對相關的法律知識不了解。從這個角度看,加強宣傳,提醒民工增強自我防范意識顯得很重要。但他認為這并非治本之策,政府有關部門應該承擔起責任,盡快建立完善相關的法規制度,規范勞務流動,凈化勞務市場,這才是確保民工利益不受侵害的長遠之計。
他建議,政府可以成立專門的組織,負責農民工勞務輸出事宜。盡快完善相關的法規制度,理順各部門的管理職能,使勞務輸出的各環節能有效銜接,并有嚴格的規范保障。如村委會作為源頭,細致對本村外出打工村民的流向情況進行登記;工商、勞動等職能部門作為中間涉及部門,應加強對勞務違規行為的查處等,這樣各環節互相協調,共同努力才能規范勞務輸出。此外,還可以通過在城市設立民工就業超市的辦法,勞動監察、勞動力轉移辦公室等部門在市場內設立常駐工作室,職能前移,對農民工和用工單位雙向負責,實行信息發布、勞動合同簽訂、工資發放等事項的事前監督,從而大大提高進城農民的就業率,減少因勞動糾紛導致的農民工上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