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彼得堡：偷不走的寶藏

林士蕙

圣彼得堡是一座很難不被人窺覷的城市。沿著河濱大道走，你會發現巴黎：連綿成排的19世紀巴洛克建筑，窗雕在陽光下映出精細輪廓；往對岸望，水都威尼斯近在眼前：半圓拱橋筑成一圈圈的磚造彩虹，直到支流盡處。劃分市區的，是全東歐河道最寬的涅瓦河，黑藍深邃的河面像是這座城市中央平白冒出海洋，巨大船艦在對岸靜靜與我們相望。

璀璨晶亮老建筑

想起1812年拿破侖征戰俄國，拿下莫斯科后卻近不了它的身，歷經此地殘酷冬季后，含恨敗逃。第二次世界大戰，納粹德國雖然戰備精良，但大舉圍城近900天，依然失敗。如今二戰60年又過去了，圣彼得堡竟變得更美麗：19世紀的貴族宅第，磚墻簇新，棱角仍在，彼得保羅要塞內的黃金天使塑像，璀璨得像是彼得大帝昨日才裝上。

蘇聯解體后，愛護古跡的當地人積極維護修復老建筑，弄得四處晶亮無比，就像一身珠光寶氣的貴婦人。在當年法德大軍無法進入的雄偉街道上，景物之美，依然讓我們欽羨得情不自禁瞪大了雙眼，真有點像是兩個小賊被放進了帝王的寶藏密室般。

沐浴在陽光下，街上穿著輕松的男女帶著滿臉笑意行走，小孩遇見有人拍照還會搶鏡頭。俄羅斯人原來也是愛笑、愛照相，只有身臨其境的旅行者才會了解，這些舉動是多么違反冷酷的俄羅斯傳統。

我猜當地人心底認為，它理當得到和紐約、巴黎一樣的曝光率。走進一家旅行社，一個女職員看到攝影記者的大相機，站起來指指窗外的名古跡——浴血復活大教堂，各色鮮艷方塊堆疊的圓頂矗立在天際，如從天堂墜落的積木，說：“這個角度最棒!”我才明白，她希望我們拍照幫她炫耀。

著名場景映眼簾

其實，我想偷得此地的一點歷史感。俄國文豪托爾斯泰以此地為名著《戰爭與和平》的場景，他筆下的男女主角可能曾乘馬車穿過我面前的巨大拱門，朝城外行去。詩人普希金當年跟人決斗前，逗留的咖啡廳就在冬宮旁。那里的確適合沉思，往窗外望去，橋上車水馬龍，橋下也真有湍湍河水，自成一個流動的世界。

然而他們沒讓我偷著，光是城市名字就讓人討論半天。這是個換過三個名字的地方，代表三段漫長歷史，從沙皇俄國到前蘇聯再到如今的俄羅斯，無論想嚴格探討什么，都像是在長長的涅瓦河中尋覓一滴水。

舊貨店里挖寶貝

早聽說尋寶與盜寶，是圣彼得堡這個古都最精彩的過往傳奇。20世紀初，當地貴族一夕間倉皇出逃，家傳珍稀物品就這樣丟棄在他們當初居住的宅邸內，或在流亡途中變賣。從此這兒流傳出許多神奇的尋寶故事，內容總不外乎某個幸運的人，在一個破房子墻壁后發現金銀首飾，翻身致富。

我們走進一家位于地下室掛著“Antique”招牌的舊貨店。珠寶、懷表、唱機、老照片、臺燈等，像是自有生命般，凝望著我們這些比它們還晚出生的訪客。

“都是些不值錢的老東西。”店員大手一揮，不屑地說。的確不太值錢，大約幾百到1000多盧布不等，卻都是老電影中方看得到的稀奇物品：二次大戰通訊兵的皮帽、60年代蘇聯仿萊卡古董相機、精雕細琢的美麗舊粉盒……一陣血拼后，我們把背包塞得鼓鼓的，心虛地快步走開，感覺自己偷到了大便宜。

或是因為臨海，當地人擁抱陽光的熱情特別濃。這天是大晴天，彼得保羅要塞旁的沙灘，沙皇時期關過許多政治犯的陰森石墻水牢旁，竟被穿著輕薄泳裝的男女老少擠得水泄不通，形成強烈的對照。連滿是皺紋的阿婆也大方裸露上身，遠看像是人肉市場，叫人眼光不知怎么放。白夜夏季就要來臨，想必屆時日夜都要開天體派對，就看游客承不承受得起。

絕世珍稀賞不完

不過，我最想見識的還是傳說中的華美驚人的沙皇珍藏。來到洋溢碧綠光輝、與巴黎盧浮宮和倫敦大英博物館齊名的冬宮，我猜想到底有多少寶貝在里頭。“大約300萬件，現在還沒有清點完。”導游笑著說，館方目前最傷腦筋的，是清點完如何展出，因為找不到那么多地方擺!這還是歷經戰爭掠劫剩下的呢。

“那幅畫被瘋子潑過硫酸。”館方人員指著遠處惟一用玻璃隔開的畫說。我倒覺得，沒把整個長廊的名畫滴水不漏地維護，才真是瘋了。冬宮擁有太多珍寶，或許多到讓他們表現得太大方。

當我結束參觀，走向衣帽間，突而冒出個高大男人立在人潮中，旁邊的女孩伸手就往外套口袋里掏。我輕喝一聲，他們嚇得逃走。游玩多天，這是我首次遇見賊。一旁導游尷尬地說，她沒想到這里是下手的好地點。

其實，在游客飽覽館內珍藏的滿足時刻，偷去你懷中寶貝，時機選得聰明。只是四周都有館員環視，未免太大膽。這幾天，我們熱衷窺視沙皇時代留下的華美寶物，殊不知別人也對我們口袋中實實在在的鈔票垂涎。只能說，在圣彼得堡當個別人眼中的寶物，至少證明自己很有價值。

傍晚，走入由沙皇貴族宮殿改建的豪華劇院內，熱鬧的民俗歌舞秀正要開演。窗外閃耀落日余暉的涅瓦河面下，仿佛都藏著絕世珍稀。在圣彼得堡這座巨大寶山內，你無法舍得空手而回，只會恨自己不是個識得好貨的賊!

（夏 延摘自《海外星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