昕 莉
在瑞士的日內瓦家里,她系著圍裙,高挽衣袖,蹲在地上用力地擦地板,只偶爾抬起手臂抹一把額頭的汗水;她一手拈花枝一手捏剪刀,修整花園;她為丈夫親手做他愛吃的漢堡、牛排;她虔誠信佛,廣結善緣……她就是斯琴高娃——那個四十年前,從內蒙走出的皮膚黑黑的小姑娘……
招牌“權力女人”
這是一個懂得生活情趣的女人,這是一個活得恬淡美麗的女人。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女人,卻是以潑辣、霸氣、不怒自威的“權力女人”的形象,鼎立于中國影視界,成為大名鼎鼎的招牌權力女人。她就是斯琴高娃,四十多年前,從內蒙走出的那個皮膚黑黑的跳舞的小姑娘,如今人們眼中的“白二奶奶”、“孝莊文皇后”、“慈禧”和剛剛開機的《無字碑歌》中的“武則天”。有人說,別人把戲演活了,而她卻把這些人演絕了。這對于一個經過千錘百煉的演員,完全是情理中的事。
雖說戲如人生,但對演員來說,戲終歸是戲,人生終歸是人生。酷愛演藝事業的斯琴高娃確實入戲很深,“常常是拍攝早結束了,還死在戲里,活不過來。”所有的一顰一笑,所有的霸氣十足,都是那么真實而貼切。
愛,不離不棄
《大宅門》里,白家基業危在旦夕。斯琴高娃演的白文氏力挽狂瀾,保住了一個龐大家族,為自己奠定了在白家的堅實地位。但,就算她權威如此,也要不斷遭到挑戰。她在戲里的精髓是“斗”,與天斗,與地斗,與人斗。在《康熙王朝》里,她則演絕了“權”和“威”。就是她對孫兒小康熙的憐愛,也處處體現出一種至高無上的無可拒絕、無可違抗。
生活中的斯琴高娃卻走著與權力和斗爭無關的路。她和移居日內瓦的丈夫、著名音樂指揮家陳亮聲,在瑞士成立了一家貿易公司。首次出戰,就賠了幾百萬。高娃出師不利,原因就在于她缺少商人的“算計”,心地太單純,太容易相信人了。這次下海換來了很多不愉快的記憶,只好從此收手,不敢再涉足商海。所以,要說她巧如“鳳姐”、精如“白文氏”,那真的是“抬舉”她了。
在《絕對權力》里,斯琴高娃飾演的女市長不僅私欲無邊,瘋狂斂財,家庭也成了她官場的延伸,丈夫成了她掌控的對象。而生活中的斯琴高娃內心非常柔軟,她毫不諱言對丈夫的愛,甘心情愿地為丈夫和家庭奉獻到底,盡管這種奉獻因為她的忙碌,顯得少而又少。每次要出外拍戲之前,她會把為丈夫準備的餃子、湯圓全都包好,然后再一一寫上標簽放進冰箱里。而丈夫,自然感覺到,妻子不在身邊,但卻從未真正離開。斯琴高娃的愛就是如此細致入微。斯琴高娃愛得也很不容易,因為自己和丈夫都很忙,有時很長時間都見不了面。有一次在北京懷柔拍戲,丈夫來了四次,斯琴高娃都由于沒有時間,一直沒有能陪他。只有一次他生病住院了,她才趕到醫院陪他吃了一頓晚飯。這樣,斯琴高娃就常常要在事業和愛人中間忍受煎熬。誰讓她兩者都那么深愛呢。和丈夫,因為文化背景的不同,兩人難免有磕磕碰碰,而斯琴高娃處理起來卻游刃有余,靠的全是她的內斂和善解人意。她說:“他在外國生活多年,他的腦子一半是西洋的,一半是中國的。他喜歡吃中國飯,但是如果我一天到晚給他拉面、烙餅,他會煩。他一定要去吃牛排什么的。”
其實,在高娃的生活中最牽掛的就是年過八旬的老母親。所以,她在《世界上最愛我的那個人去了》中,最多的傾注了自己真實的情感。在很多戲里,她要從二十多歲演到老。這中間的身份轉換,讓她體會了各種不同的心路歷程。這些經驗,都讓她更能體會母親的心。當母親看到比自己還“老”的斯琴高娃時,想到女兒的辛苦,就忍不住哭了,而此刻,高娃最深刻的理解了母親。
已過知天命的斯琴高娃,是個很容易動感情的人。在一次偶然的美甲過程中,她注意到了那個在自己面前緊張得手直發抖的美甲打工仔。他一聽說自己的顧客就是大名鼎鼎的斯琴高娃,緊張得不敢有一絲松懈。誰知,他越怕出錯,就偏偏出錯。斯琴高娃卻并不介意,大度地對他說,不用擔心,還有機會,只要下一次做好就可以了。兩個人竟從此結下了不解的緣分。從此,斯琴高娃經常光臨小伙子的美甲屋,她鼓勵這個敏感而膽怯的打工仔,激勵幫助他發展自己的事業。其實,當她看見飄落異鄉的打工仔,就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兒子,不禁油然而生一股母愛。畢竟母親最容易愛天下所有的孩子。
淡定,越活越從容
作為一個演員,希望得到觀眾承認,是自然而然的事。在國內,獲得金鷹獎是對演員的最大肯定。對演技爐火純青的斯琴高娃來說,獲得金鷹獎應該是名至實歸的事。但是,因為斯琴高娃的瑞士國籍,她與金鷹失之交臂。而斯琴高娃對這一點卻很坦然。她心中自有一桿秤,知道自己已經獲得了觀眾的認可,得獎不是目的,關鍵是多演幾部觀眾認可的片子。這就是做事與做名的區別。高娃說:“戲要演得真,要有一顆容易感受的心。我看到人生中許多事情,會情不自禁生出很多觸動和共鳴,時間長了可能就慢慢形成了某種憂郁的特質。如果這種憂郁的東西遠離了我,那可能我個人的藝術生命也差不多就該完結了。”
因為斯琴高娃的和善性格,她的人緣特別好,有很多的朋友。而這些朋友常常開她的玩笑,盛傳蒙族的她特能喝酒,就是其中一個。斯琴高娃風趣地說:“他們說我一頓能喝兩瓶二鍋頭,那是武松打虎的酒量,也太邪乎了。我還是當年在歌舞團、下鄉的時候學會的喝酒,那會兒我能喝二兩白酒,三兩就有點暈,四兩就要犯錯誤了。后來,就不喝了。有時會和老公喝點紅酒,如此而已。”
斯琴高娃還信佛,她說是出于對自己的完善。三尺之上有神靈,其實是給自己請了一個良心監督。人是得有些畏懼,真正完全無知無畏,那就太可怕了。在佛的陶冶中,她越活越從容,至少,獲得了內心的寧靜,而這種寧靜,再多財富榮譽都買不來。
斯琴高娃也說起過自己的弱點,那就是愛感情用事。然而,就因了這個弱點,倒更突顯了高娃的單純和可愛。與熒屏上精于算計的她相比,更多了些質樸、可親。
故鄉,最后的細軟
一提到瑞士,我們會想到瑞士銀行、瑞士名表,那是一個富有而美麗的地方。當斯琴高娃定居瑞士日內瓦的時候,有人羨慕,有人嫉妒:高娃這下可是掉進福窩里了。
但是面對一張張與自己不同膚色的面孔,盡管有親人的陪伴,高娃仍然感到一種深深的疏離。優越的物質生活在高娃的眼里,遠沒有一碗炸醬面、一碗奶茶親切可愛。畢竟故鄉的水土喂養了她,滋潤了她。她的根在故鄉,她的事業更在故鄉。
定居瑞士近二十載,她沒有在國外拍一部戲。把她推上事業頂峰的全部是在祖國創作的作品。在國外,沒有人會專門為她寫一部戲,也很難找到適合她的戲。在祖國就不一樣,不僅這里的一草一木熟悉她,這里的人也都熟悉她,畢竟,她所創造的銀幕形象早就童叟皆知。她的眼神或者一個不經意的動作,祖國觀眾能懂。
她告訴記者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演員這一行,想干好了在哪兒其實都不易。可你首先得有這個自知之明:作為一個中國演員,你那是到白人堆兒里去搶飯吃呀!所以頂多也就是演個配角。沒有人真來捧你的場,你永遠只能是作為一種陪襯存在。所以,在國外,我只是家庭主婦,侍候丈夫,盡到應盡的情分和責任。但是拍戲,千萬甭想,就算有別人老給我吹這個風,我也一點不做這個夢。干脆老老實實回來演戲,這兒的人多好、多熱情、多實誠呀,而且你對他們那么熟悉,干什么都特別得心應手,也特別自在。”所以,故鄉成了斯琴高娃最不能舍棄的細軟。瑞士再好,她都認為那不是自己的地方,因為,她早已把故鄉打包放在心中。
深愛妻子的丈夫,不忍已不再年輕的妻子,總在空中飛來飛去,所以,決定不久就隨妻子來北京定居。高娃終于可以不再把故鄉背在肩上。她終于可以把這最珍貴的細軟輕輕放下、鋪開,然后撲進它的懷抱,盡情徜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