騰 君
近年悄然興起一件時髦事兒,單身男女只要認為彼此合得來就可以不租住客房,不在集體戶混日子,而是一男一女來個合租民房,過一把有情有趣的“準家庭生活”。有句俗話說“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單身漢、獨身女們又有了新發揮,說是“男女合租,房價不貴。”男女有別?觀念腐朽!影響不好?理他干嘛!時間長了容易出事兒?不就是睡到了一張床上么?就當試婚先來一段情感熱身!合租人十個人有五對瘋子!老土吧你,這一來省錢,二來有味,三來時髦懂不懂?沒羞沒臊?得了吧您那,不比那些搞情婦,打小姐,做小蜜,包二奶的好多啦?先說我們是一對一!
和歡大學畢業,工作不滿一年,別說結婚費用不足,就是心中那個白馬王子還沒影呢。和歡文靜秀氣,肌膚似雪,體態豐潤修長,算得上個美女吧,偏偏她的婚姻大事兒成了老大難。找個演員?裝腔作勢,舉止輕浮,惡心!弄個歌星?紅頭發花衣服,只配拴在架上當鸚鵡;飛行員?他鉆到云彩里了,去哪找他?找個科長?白天喝,晚上泡,豬狗一般,不要!找個老師?小器,扭扭捏捏娘娘腔,學生堆里撈便宜,一邊去!醫生?眼鏡六百度,紅包是技術,吃飯怕細菌,行房怕病毒,只配去冷庫!沒好的?沒好的,有也不多,撞上再說。
和歡的單位沒有獨身宿舍,她說最近在一家算是潔凈點的小旅店租了間客房,沒住上半年就煩了。這間個體小旅店為了掙錢是二十四小時營業,三百六十五天不關門兒。幾點入住的客人都有,你這邊剛睡著,那邊就“咣當”一聲撞開了大門,完了就是吧嗒吧嗒的腳步聲,洗手間的嘩啦聲,完了又是門的咣當聲。心律穩住了,重又睡著,外邊又來了幾個“酒興奮”的男女來開房間。咋唬聲,瘋笑聲,打情罵俏聲……接著又是洗手間的嘩啦聲,這次真的失眠了,情緒穩定了天也大亮了。起床吧,這一宿造的,兩眼無神小臉發灰,就和一個抽大煙的差不多。更要命的是那些男客,喝酒喝花了眼,把她也當成干那個的了,嬉皮笑臉地來勾搭,氣黃臉兒的和歡就把一盆洗腳水扣在人家腦袋上了。店家開始厭煩和歡了,和歡一說退房,店家滿口答應,還給她算了個八八折呢,和歡決定要在外面租房住了。
辦公室里的張大姐說:“別租一戶,找個房子大的人家租一間,不然你那點錢就純屬幫人家盤活資金了。”和歡說:“不行,別惹得女房東提心吊膽地過日子。”張大姐道:“你總不至于每月六七百元的租房住吧?”和歡道:“再找一個租房的,兩個人合租,AA制,三百多元兒,比小旅店便宜多了。”張大姐道:“巧了,我妹妹有個同事也想租房呢,倆人都是女的方便!”和歡道:“不行,女生事兒多,婆婆媽媽斤斤計較,不如找個男的。”張大姐道:“哎,千萬別找男的,男的哪有好東西,平時還想揀便宜呢,你還敢招他進家!”和歡道:“男女間不就那么點兒事么,一對一,不亂就行。他頂多想看看,想上床,有啥呀,沒準適應了,還能弄假成真呢。”張大姐怪怪地盯著和歡,心說現在的年輕人是怎么了?和歡通過中介發了啟事,要招一個單身男士為宿友,條件是與她共同承擔房租。
一個單身的白領麗人要招男士為宿友,夠新鮮刺激的,孤男寡女同居一室,聽起來都令人興奮,應征者當時就擠了一堆。和歡在暗中選了一個外表整潔,長相憨厚的中年男士。這個男士叫穆樂,三十出頭,一家私企的法律顧問,背景可靠,收入可觀,做個合租人蠻夠資格。于是倆人約法三章:一、房屋租金AA制;二、經濟、人身獨立自主;三、不準帶其他人到房間里來,其他事情雙方協商。
穆樂很有男人氣度,他把大臥室讓給和歡,自己住進小臥室,而且內務衛生全包。晚上搶先放好洗澡水,和歡脫換衣服時他也能主動回避,同室而居兩個多月,他除了打招呼或非商量不可的事情以外,很少沒話搭話。和歡覺得這個人很自重,她也從一開始的處處戒備漸漸地變成了完全不設防了。
三個月后,穆樂搬回個29吋的彩電和一臺全自動洗衣機。和歡問:“你是要在這兒長住么?”穆樂道:“不在這兒住的時候可以搬走,但眼下的總得先解決嘍,沒個電視,晚上也不好過,總是用手洗衣服又不是個事兒。”和歡覺得這才是男人的度量,于是她準許穆樂使用她的私人用品了。穆樂自然感覺到了宿友的友好表示,他開始往回買菜,買水果,親自下廚為同屋的她弄點可口的小吃。和歡的回報是不聲不響地把穆樂換下來的衣服襪子洗凈熨平。
一轉眼倆人就相處半年了。和歡睡覺的時候不再鎖臥室門上的暗鎖,她說,關了半年的門,可悶壞了,總覺得還是住在那間破旅店的小房子里呢。于是穆樂的眼光越來越大膽了,他敢細細地端詳和歡的粉臉,敢直視和歡的乳胸,而且和歡發現穆樂常常坐在沙發上欣賞自己的睡態。
這天,吃晚飯的時候,和歡問:“你是不是很想看我的肉體?”穆樂臉一紅道:“何止想看,我更想……”和歡道:“更想什么?”穆樂道:“更想得到你。”和歡臉色緋紅道:“你我共同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出出進進形同夫妻,如果你想得到我……你今晚就住在這屋吧。”穆樂道:“是不是你們女孩子一點也不想欣賞男人?”和歡道:“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只不過是女人善于控制罷了,對了,你是從什么時候想得到我的?”穆樂道:“一開始,就在見到那個啟事的時候。”和歡道:“不可能吧,那時連面也沒見過……”穆樂道:“你是女孩子對不對?只要住在一起就……”和歡道:“夠坦白的,好,我答應你,但有言在先,雖然同居了,彼此一樣互不相屬,沒有任何權利義務關系。”穆樂道:“我同意,這正是眼下時興的那個,但你不能天一亮就說再見。”和歡道:“不可能,租間房子不容易,認識一個人更難,我只當趕時髦了……”
倆人弄了個神魂顛倒,和歡也得到了從未有過的奇妙的感受,她后悔為何不早點……穆樂喜歡和歡的玉體,他說他看不夠,從此和歡就甲級睡眠了。穆樂還是覺得不能盡興,他要求和歡陪他洗鴛鴦浴。和歡說那事惡心,你可以在外面享受特殊服務,但是不能把性病帶回來,口說無憑,立字為證。她警告穆樂,如果我被傳染了,咱就法院見!
合租一年,同居半載。穆樂說:“咱倆再立個字據,永遠保持這種關系。”和歡說:“那是法律程序上的事,我還沒準備要你做終身伴侶呢。”穆樂說:“為啥?難道咱們還有啥不般配么,如果你的名字在上面,我的名字在下邊,剛好是和睦歡樂,要多吉祥就就有多吉祥。”和歡道:“那是生拉硬扯,你叫我和你玩一輩子游戲?一旦我懷上了,又想成家立業了,你叫我怎么辦?這個字據絕對不能簽!咱曾有言在先,你我之間不存在任何權利和義務,你為何又要把我永遠捆住了?”
穆樂不敢再提那個“永遠”二字,他怕惹惱了和歡,眼前這個樂子也沒處找了,除非是再撞上個招聘男宿友的好事兒。
倆人同居一周年的時候,和歡的工資連提幾檔,可以應對家庭生活了,于是她辦了個信貸消費,花了三十萬買了個三室一廳的樓房,她決定結婚了,人選當然就是眼前的穆樂。穆樂可是一點兒也不樂,他說干嘛非得結婚呢,眼下這種狀態不是挺好么,現在時髦的是單身貴族,情人戀人就像鞋襪衣帽那是說換就換。結婚?那不是捆上自己上賊船么?老早就有句名言,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多浪漫的愛情也架不住婚姻的摧殘,還是別叫浪漫動感早早結束吧,愛在云端里,不要把它關入牢籠!和歡說:“我可沒心思和你浪漫到了云霄里,你考慮一下,如果你不準備和我結婚,就做好搬家的準備吧,我一旦有了未婚夫,你就不能住在這兒了。”穆樂道:“干嘛,至少我們也算是情人呢!”和歡道:“到了那一天,你我就結束了,我不可能一明一暗地同時服侍兩個男人。”穆樂道:“那是啥事啊,總該念點舊情吧?”和歡道:“戀愛了就該說再見了,懂了沒有?”
叫穆樂放棄和歡,那還不如抽他一根筋呢。他說:“你給我一段時間,叫我考慮一下。”和歡道:“不能太久,我給你一百天,從今天開始計時,到了期限你就自己決定去留吧!”
這段日子里,穆樂出差的次數多了起來,時間最長的有一個月,眼看著到了一百天的時候,穆樂回來了。他說:“久別勝似新婚,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想明白了,結婚,相依相伴,直到永遠。”和歡哭了,她說想要個孩子,她想做個賢妻良母。
穆樂回來的第三天倆人鎖上房門,交還了鑰匙,就去和歡早已買下的房子,準備在新房里吃完第一頓飯就去登記,然后就當天拜堂,當天入洞房。出門才走幾步,房東就領著幾個警察走過來,房東指著穆樂道:“這就是你們要找的人。”警察走過來問:“你叫穆樂?你涉嫌故意傷害,被拘留了!”說著就給穆樂戴上了手銬。和歡道:“哎!咋回事兒?”警察道:“你是誰?”和歡道:“我是他未婚妻……”警察上下打量和歡幾眼道:“他有妻子你知道不知道?他打斷了他妻子兩條腿,八成是因為你,你等著傳喚吧!”和歡道:“他是知識分子哎,怎么可能……”警察冷笑道:“好一個走私香煙的知識分子,你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嗎?”和歡道:“他是律師、法律顧問……”警察道:“他是黑軍師、黑顧問!他初中沒讀完,根本就沒有正當職業。他家離這兒三百多里,怎么跑你這兒做顧問了?”
和歡傻了,心說這次可真時髦了,時髦得像電影里演的一樣,才想結婚,新郎就給抓走了,男人怎么可以騙女人呢,怎么……
和歡的時髦合租租出個大騙子加大色狼的事,被傳得沸沸揚揚。就在穆樂被送上法庭那天,和歡發現自己懷孕了,她辭掉了令人眼熱的工作,因為這座城市已容不下她了。
張大姐問和歡,說:“你總不能挺個肚子回鄉吧?”和歡非常認真地說:“男女合租,孩子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