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湘子懲惡

綠　玉

邯鄲縣黃粱夢村里有座呂仙祠，供著八仙之一的呂洞賓。這座廟香火很旺，尤其是每逢廟會集日，大家南來北往匯聚村中，熙熙攘攘，琳瑯滿目，分外熱鬧。

一個賣竹簾子的老婆婆，天剛蒙蒙亮就推著小車來趕集。緊趕慢趕的還是來晚了，攤點已經擺放得密密麻麻，她轉了一圈兒，好容易才找到塊空地，趕忙把竹簾子打開，一張一張地碼好。

“老婆子，簾子怎賣？”老婆婆抬頭一看，一個滿臉橫肉的大胖漢站在眼前，說話劈頭蓋臉的。“50個錢一個，客人要買，還可讓些。”老婆婆陪著小心說。

胖漢兩眼一翻：“老乞婆，敢和大爺我作對？大爺的簾子賣一吊錢，你也得賣一吊，少賣一個錢，打折你的狗腿！”老婆婆知道遇到惡人了，嚇得不敢做聲，只好連連點頭，胖漢這才哼了一聲，腆胸疊肚地晃走了。

胖漢名叫胡虎，仗著幾分蠻力橫行鄉里，諢名坐地虎。這天他帶著幾個地痞來趕集，硬借了村人的桌子板凳，擺起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幾十張舊竹簾，裝模作樣地賣，其實是找岔子坑人。知道他底細的攤販都遠遠地躲著他，因此他的攤邊才有點空地。這個老婆婆晦氣，偏偏和這煞神作了鄰攤。她暗暗叫苦。

過來一個老漢，看到老婆婆的簾子細密結實，就問價錢要買，老婆婆見坐地虎正瞪著她，沒奈何，只好說一吊錢一張。老漢嫌貴，老婆婆卻不敢讓價。這時坐地虎走過來：“我簾子、好，買一張去！”

老漢走過去一看，簾子又粗又舊的，比老婆婆的差遠了。坐地虎巴掌一伸：“掏錢吧老頭，一吊錢！”老漢哪里肯買，轉身要走。坐地虎黑了臉，一把抓住老漢肩頭褡褳罵道：“老不死的，你敢擾大爺的買賣？咱就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麻利點，快掏錢！”老漢只得忍氣吞聲，顫抖著手數出一吊錢放下，夾著破簾子眼淚汪汪地走了。

這樣一來，就更沒人敢來這兒買簾子了。直到中午，老婆婆也沒開市，這場集算是白趕了！她嘆了口氣，拿出塊紅窩頭來啃。那坐地虎卻有手段，向鄰攤硬賒來酒肉烙餅，就和那幾個痞子吆五喝六劃拳行令地鬧開了。

正鬧得高興，冷不防來了個滿身疥瘡的邋遢道人，他向坐地虎稽首道：“小道云游到貴地，好幾天沒吃飯了，望官人慈悲，施舍塊餅充饑。”坐地虎性起，竄出攤來，上一拳下一腳，道人頓時翻倒在地，骨碌到老婆婆跟前。旁人見了都敢怒不敢言。只有那群地痞在一陣陣地狂笑。

老婆婆見那道人躺在地上，頭破血流簌簌發抖，心里不忍，忙把他扶起來，遞紅窩頭給他吃。道人吃完道謝說：“多謝老人家救命，只是小道身上疼痛，想在竹簾上躺躺，歇口氣，如何？”老婆婆滿口答應。不想道人剛仰身躺下就又起來，說聲：“行了！”

眾人奇怪，再看那簾子，印著黑乎乎的人形，仔細端詳，卻是個極清秀的小道士像，真個眉發歷歷，神采奕奕。揭起來一看，張張簾子都有此像。眾人又驚又喜：“這不是八洞神仙韓湘子嗎，好個像，掛起來準能避邪。這樣好簾子，一吊錢不算貴。”于是眾人紛紛搶買，一眨眼30張竹簾賣個精光。老婆婆收好錢，謝過道人，笑瞇瞇地推著小車回家了。

坐地虎看得眼里出火，忙扯住道人說：“道長也去我的簾上躺躺。”道人真個也往簾上一躺就起來，簾上倒也留下個圖像。眾人定睛一看，不是俊道士了，竟是個逢發獠牙的猙獰惡鬼。這樣的簾子，誰人肯買？坐地虎氣得七竅生煙，道人一笑，轉身就走。坐地虎掣出腰間牛耳尖刀，招呼眾痞抄棍拿棒，緊緊追趕，累得氣喘如牛，卻怎么也追不上那道人。

原來這道人正是韓湘子，他來拜訪師兄呂洞賓，因見坐地虎行事太惡，才來戲他一戲。坐地虎追到呂仙祠，把阻攔的當家道士撥拉一個跟頭，追進院子，看到那道人隱進一間廂房，坐地虎看到房內一人面窗觀景，就一把扳過那人肩頭舉刀待刺，猛然三魂飛了兩魂——原來是個紗帽圓領的官兒。

那官兒是個赴任知府，路過此祠正在小憩，憑空受此驚嚇，著實冒火，他不聽坐地虎解釋，對聞聲進來的差役、家人喝道：“還不給我拿下這伙兇徒，先痛打一頓，再送邯鄲縣衙嚴辦！”手下人聽命，七手八腳地把坐地虎一伙捆起來拖到廟外，一陣馬鞭棍棒，一陣鬼哭狼嚎。觀者無不拍手稱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