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祖的故事

綠　玉

北京玉器行業的始祖名叫邱處機，同時也是個道教先師，他怎么做了道士，又怎么轉型作了實體，這里面的故事可就說來話長了。

邱處機出生在山東一個小商販家庭，自幼家道貧寒，生計全靠父親肩挑手提、走街串巷販賣四書五經、筆墨紙硯來勉強度日。

離邱家不遠處有個小玉器作坊，作坊里的老師傅看到邱處機聰慧，便收他為徒，不過一年，處機便學會了全套琢玉技藝，還沒來得及好好施展，父親便患病逝去，家里的生活頓時陷入窘境，處機無奈，只好子承父業。

窮鄉僻壤的小地方供得起子弟讀書的人家本來就不多，連年兵荒馬亂，書攤的生意就越發清淡了。有一天，紅日西斜，處機對旁邊擺攤相面的老先生說：“老伯，勞駕給相個面，看看我這輩子的命運如何？”

老先生輕輕地嘆了口氣說：“處機呀，這一年勞你關照，相個面又有何難呢，只是假話說不出口，說真話呢，又于心不忍。”

處機爽快地說：“老伯不妨直言相告，無論好歹，說出來，我心里也好有個底。”

老先生頓了頓才說：“處機你人是個好人，可你這個長相實在是差了一點，嘴角那兩道紋不好，那時斷食短壽的鎖口紋，騰蛇入口，必定餓死。你呀，以后就想開點，活一天算一天吧。”

處機聽了此話，笑了一笑，不是很在意。只是心里還是好奇，又一連請教了好幾個相面先生，都是眾口一詞的“騰蛇入口”，不由得處機不信。漸漸地，他的心里背上了千斤重擔，整天愁眉苦臉，恍恍惚惚，不到兩年的光景，他就把父親留下的那點家底連同貨物一起賠光，連祖傳的兩間破草房也變賣了，成了一個流浪乞丐。

這天，處機走著走著，被一條小河攔住了去路。這里一向沒有橋，人們來來往往都是赤腳趟水過河。一個老婆婆正在脫掉鞋襪準備過河呢，此時天氣寒冷，冰水刺骨。處機趕忙迎上前去說：“老人家且慢，凍壞了筋骨可不得了，讓我背您過去吧。”

原來老婆婆的女兒分娩了，女婿出門在外無人照料，女兒托人捎來口信，作媽媽的怎不心急如焚呢。過得河來，老婆婆感激萬分，夸獎處機心善人好，問他的尊姓大名，同時把自己和女兒的姓名住址都告訴了他，叮囑他一定要去家里做客。

飽嘗了世態炎涼的邱處機，體味到了助人為樂的溫暖，他目送老婆婆消失在彎彎曲曲的小路上，坐下來想了一會兒，頓時茅塞頓開：我年紀輕輕身強力壯，何必讓人家幾句話弄得失魂落魄潦倒不堪呢。命好命壞的都不管了，從今天起，就守在這條小河旁，有人過河，我就背送，圖個心情舒暢。

處機就在半山坡上搭了一個小窩棚住了下來，凡是來往行人過河，他都熱心接送。寒來暑往，一晃就是三年。這三年來，不管人多人少，天氣如何，他風雨無阻地接來送往，沒有怠慢過一個人。

一天，河對岸走來一個須發斑白的老人，身穿玄色道袍，目光炯炯。處機把道長背過河來，在窩棚旁坐下攀談起來。道長說：“邱處機，你把生死置之度外，誠心誠意地背人過河，胸襟開闊，功德圓滿。如今你已經騰蛇下降，不但不會餓死，還會益壽延年。貧道和你有緣分，有心收你為徒，不知你意下如何？”

處機見道長鶴發童顏，神清氣爽，知道是個有道之人，自己在這里涉水背人也確實不是長久之計，便連連點頭。

道長說：“既然如此，貧道就給你起個道號，叫做長春。從今以后跟隨貧道云游天下。不過在走之前，我們還要在這里修一座橋，方便過往行人。這才是善始善終呀。”

處機聽了連忙說：“師父，弟子沒有半點積蓄，哪里有錢造橋呢？”道長從褡褳里掏出一把碎銀交給他：“這個足夠雇請石匠開山取石攔河架橋了。”

處機要架橋的事傳出后，鄉親們奔走相告，窮人沒有錢，有得是力氣，不論石匠白天開出多少青石，鄉親們都連夜全部抬到小河邊。大家齊心協力，沒有多少日子，一座牢固的石橋便建了起來。

石橋落成，處機便同鄉親們告別，跟隨道長開始了云游生活。道長除了向處機傳經布道之外，還教他讀書繪畫練武。一天練拳后休息，處機發現道長系了一塊五彩佩玉，煞是好看，便要過來捧著細細端詳。

道長說：“你倒是有眼力，這是我的傳家之寶，原是大宋開國皇帝賞賜我家祖宗的，你既然喜歡，就送給你吧。”

處機說：“師父，這確是塊好玉，可是雕琢的手藝更加不凡。”

道長長嘆了一聲，沒有再說什么。他看處機凡心未退，就不再教他經文。每當云游到新地方，聽任他去玉器作坊察看。過了幾年，道長無病仙逝，臨終前叮囑處機：“你心腸熱，不能超然世外，就索性做個塵世有用之人吧。除了琢玉，還要多學幾種謀生技藝，將來可傳給窮苦百姓，造福世人，那也就功德無量了。”

處機遵道長遺囑，繼續到各地云游，只身到過河南、四川、陜西、甘肅等地，行蹤最遠到新疆，在玉石的的故鄉和田做過認真考察，學會了相玉的本事。元代建都北京后，才從西北輾轉來到北京，在白云觀定居下來。

那時的北京雖是京城，但并不繁華，琢玉技藝也遠比江南落后，沒有形成一個行業。特別是經過多年戰亂之后，許多貧苦百姓都成為無業游民。處機所作的玉器，博取眾家之長之外，具有自己獨特的風格，件件都是出類拔萃的上品。達官貴人和商賈富豪莫不爭相搶購，大家都以擁有處機的制品為榮。

處機把琢玉賺來的錢全部用來賑濟貧苦人家。他還因材施教，幫助無業游民學會一種謀生技能，贈送必要的器物材料，使得他們能通過勤奮勞動養家糊口。處機還挑選了一些貧家子弟傳授琢玉技藝。在他的提倡和扶植下，北京才開始有了玉器行業，白云觀就成了處機傳藝的講習所。

處機名聲大振，連皇帝都知道有個叫邱長春的老道。皇帝把處機宣昭進宮，交給他一件稀世翡翠，要他做一件器物。處機根據翡翠的色彩、質地和自然形態，做了個帶葉子的瓜形小盒獻給皇帝。

皇帝打開盒子，只見一條晶瑩細長的鏈子連著盒蓋和盒底，光彩奪目，不由得連聲叫絕。皇帝又拿出一塊羊脂白玉給處機，處機琢了個玲瓏剔透薄得能透過指紋的白玉花瓶。皇帝看了愛不釋手，封處機為白玉大士，并從龍案上拿了一塊白玉鎮紙賞賜給他。處機把這塊白玉琢了一根素簪，別在帽子上。

由于處機身為白云觀道士，又是北京玉器行業的祖師爺，這就促成了在過去600多年的北京玉器藝人和道士之間的不解緣分。每年正月十五邱祖生日，玉器藝人都要到白云觀去拜訪祖師爺，道士們總是準備白面饅頭招待，白云觀的道士們到玉器作坊化緣，藝人們都要盛情款待。

乾隆年間，北京玉器行業藝人為了紀念邱祖，在琉璃廠沙土園修了一座長春會館，內有邱祖塑像，立有石碑，記敘當年受過邱祖恩惠的北京貧苦百姓多達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