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母挑戰大峽谷

無論你年紀多大，都可以沿繩攀下峭壁。我正是要證明這一點。

我身懸峽谷邊沿，俯瞰腳下水流處處的谷底，向導的話仍縈繞耳際：“我不該帶你一道來。”

我６６歲，已為人祖母，也許真的不適合從事峽谷攀爬運動了。

“明年我要參加這項運動！”

一年前，我和女兒蘇珊在悉尼以西藍山區卡通巴鎮買東西，看到運動用品店櫥窗內貼著一張照片。照片上是一群年輕人身穿防寒衣，頭戴防護帽，在峽谷步行。

我說：“明年我要參加這項運動。”

蘇珊大笑道：“這不成問題，媽媽！”

我說：“我是認真的。我身體不錯，１２個月后還會好一點。”

“媽媽，實際點吧，你６５歲了！我知道以年齡而論，你身體好得很，不過攀爬峽谷是太老了，會受傷的。”

“嗯……”我心里興起熟悉的挫折感。我并不覺得自己已６５歲，感受上仍然跟十幾歲時差不多，只是現在的身體不大聽話，有時力不從心。

我上健身院，每星期操練，努力健身，累得氣喘如牛，汗流浹背。我試舉不大重的啞鈴，又跳進泳池游泳，覺得氣力和耐力與日俱增，信心也一并滋長。也許，我未必不能如愿以償。

蘇珊直言：“覺得健康、強壯固然很好，但是你怕高。如果不敢爬梯子，怎么能夠沿繩攀下峽谷？”

我有點自鳴得意地說：“我都計劃好了，我們去室內攀爬中心練習吧。”

“我斥責自己：不要多想，爬吧！”

話說得神氣，但是我和蘇珊、蘇珊的朋友史蒂夫一起來到攀爬中心排隊等候時，眼見四周高墻環繞，墻上嵌著突出的彩色圓形把手，我不禁有點猶豫。

接著我斥責自己：不要多想，爬吧！我套上安全帶，兩腿發抖，唾液似乎都沒有了。我開始攀爬，抓住一個又一個粉紅色把手。

我拼命地爬。似乎慢一步就要被毒蛇猛獸趕上，一直爬到最后一個把手，上面是一幅白色天花板。我抓緊繩索，望著下面的蘇珊。她叫道：“別抓著墻壁，我會拉著你，放你下來。”

我到達地面，雙腿一軟，重重跌坐在地板上。

史蒂夫說：“我沒見過爬墻爬得這么快的老太太。”

那一晚，我躺在床上，感到一股暖意散布全身。我爬上了那道墻，畏怯心理幾乎完全消失。我永遠不會喜歡高峻的地方，但我知道只要多練習，就可以克制恐懼。這一點我做得到。沿繩下峽谷，不會有問題吧？

“峽谷是個極大的黑洞，深度遠遠超出我的想象”

“我不該帶你一道來。”一行人之中，向導只挑我來說。

我感到兩頰發燙，不以為然地說：“但我身體健康，最近還努力健身，練習室內攀崖運動。”

他猶豫了一下：“聽著，進入峽谷后，你必須憑自己的氣力爬出來。我不想抱著你走，明白嗎？”我咕噥著說：“你何不簡單點，說我太老了？”

我們攜著背包，穿戴著濕式防寒衣和防護帽，走了４０分鐘，來到藍山的大峽谷。我抵達后，才發現峽谷是個極大的黑洞，深度遠遠超出我的想象，不禁吃了一驚。

現在來不及多想了，向導已開始綁緊繩索，他的助手則迅速沿繩下谷，準備接應第一個人。

向導指著我說：“你先下去。”我只感到渾身汗毛直豎。

他替我扣上繩索時，我俯瞰下面嶙峋的巖石和散發著一點咸味的流水，一顆心怦怦亂跳。不明白自己怎么蠢得參加這樣的玩意。

向導教我倒行到谷口。不久，我就笨手笨腳沿繩而下，動作慢吞吞，也不平穩，終于到達谷底。突然兩腿一軟，掉進一個冷水坑。

我正暗自詛咒，忽然聽見有人高聲叫我讓開，原來蘇珊也抓著繩索下來了。她笑著說：“不是很過癮嗎？”對，過癮！

“我這個老太太做到了！”

我們沿谷底向前走，走過濕滑的卵石和嶙峋的巨石，其中一些大如花園的棚屋。我不知跌倒了多少回，有一次掉進深及脖子的冰冷黑水潭中，喘著氣游過去攀上一株枯樹，不料樹干突然折斷，再度把我扔進冰冷的水里。

我不斷地跋涉、失足、跌倒，頭昏腦脹，什么時間觀念都沒有了。幸而蘇珊不時抓住我的手，使我不致灰心喪氣。

我正覺得似乎永遠走不到盡頭時，大伙兒卻在一束陽光下站定了。向導說：“我們到此為止。大家休息一下，然后爬出去。”

將近大功告成了！說起來，一切其實還不算太壞。再走幾步，我就可以回家去了。

當時我不知道，這“幾步”要在垂直的石壁上走。我們須從谷底攀上去，一路上喘著氣，流著汗，邊走邊脫掉防護帽和濕式防寒衣。我累得頭也暈了，雙眼發黑，血往上沖，兩耳轟鳴。

兩個半鐘頭后，我聽說停車場就在前面，一時如釋重負，不禁顫抖起來。當時我幾乎是在爬行，像狗一樣，每走一步都感到痛楚。

我搖搖晃晃走上巴士，倒在座位上，渾身疼痛，想起當初滿懷信心下車的情景，恍如隔世。我坐著調勻氣息，一陣喜悅忽然涌上心頭。我做到了。我雖然已經６６歲，卻還能攀下峽谷，沿谷底一游。我這個老太太做到了！同行的人，比我年輕一倍。

（后記：本文作者Ｊｅａｎｅｔｔｅ Ｔｒｅｌｏａｒ現年７０歲，是退休園藝家，定居澳大利亞新南威爾士州卡通巴鎮。她繼峽谷之游后，攀登了英國威爾斯的思諾丹山，還學會駕帆船，以及學習打日本太鼓。）

（摘自美《讀者文摘》中文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