蠱之前世今生

孫雪婷

對于“迷信科學”的現代西方來說，東方擁有著太多無法解釋的神秘。印度的瑜伽、泰國的人妖、中國的武術……還有“蠱”。撇開老外，恐怕很多國人也不再懂得什么是“蠱”了吧。

看過《漢武大帝》吧，那里面涉及數萬人的三次“巫蠱之獄”并不是一段戲說，先后牽涉兩位皇后（陳阿嬌被廢；衛子夫自殺）、一位太子、還有不可計數的官員、宮人和百姓。《碧血劍》中的何鐵手、《笑傲江湖》中的藍鳳凰，都是與毒物為伍的嬌媚女子。你知道嗎？她們就是苗家人所謂的“蠱婦”。而《東成西就》中，梁朝偉吞掉的那條蟲很可能就是傳說有靈魂的“金蠶蠱”。

是不是有點糊涂，又被吊起了胃口，那么就請隨我一起進入中國神秘鬼魅的“蠱”文化一探究竟。你會驚奇發現，在當今社會中，有那么多的作為原來也是一種“蠱”，或是受到了綿延已久“蠱”文化影響的潛意識。

蠱之解釋

“蠱”，繁體字為“蠱”。甲骨文形為同置于一個容器中的兩蟲，該蟲頭尖而又尾釣，似為蛇蝎之類毒蟲。納西族東巴圖畫——象形文字中的“瘟神”，也與此類似，寫作一個容器中放有兩條尖頭之蟲。戰國簡書及其他刻辭似乎強調了蠱這一“皿”中之物的毒性或爭斗性，故器皿中非蟲而是三支黑色的箭頭。秦篆中的蠱字，沿襲了“皿中之蟲”的原始含義。以造字方式看，即可看出古代巫蠱之術的基本特點。

巫術在原始文化中是極為普遍的現象，以祈福、求吉、禳災為目的的稱為“白巫術”（或吉巫術）。傷害別人為目的的稱為“黑巫術”，即通過放蠱、詛咒、秘密儀式、書符畫篆等方式，達到謀殺、施瘟、迷惑、役使、嫁禍等目的，使人在不知不覺中受害，而“蠱”僅僅是黑巫術中的一種。

蠱之來源

在民間信仰中，認為只要識破蠱的真相，它就難以為害。所以中國中古時代的禳蠱就提到過蠱的父母。因為口傳的關系，記載成文字多少有一些出入，但大致是父——蜣螂蟲、穹窿窮、耶 鬼，母——舍耶女、耶蛇女。只是蠱的父母究竟是蟲蛇之類還是無形之靈就不得而知了。但共同的一點就是認同蠱的真面目是“生四角”。

關于其來源，各民族間也有自己的說法。苗族傳說，最初蛇從十二個蛋生時割的臍帶，丟在水井邊，姑娘們去挑水時見到，不知是何怪物，就用挑水扁擔戳。結果蠱便從扁擔尖爬上來，潛入姑娘血液里。所以苗族認為，只有女人才有蠱。

摩梭人傳說，幾百年前，摩梭部落首領為了戰勝外族敵人，派人到麗江找了蠱，用后因不能立刻制勝，又派人送回麗江。但人尚未回到家中，送去的蠱卻返到這家人中，反復幾次都沒送成，這家人就成了有蠱的人家。由于蠱會“傳染”，有蠱的人家便越來越多起來。

蠱之制作

最常見的制蠱方法是：端午節那天，上山捉來七十二種動物：蛇、青蛙、馬蜂、蝎子和各種爬蟲，用大壇子裝起藏好，讓它們互相捕食，直到剩下最后一個，便是“蠱”。剩下蛇就是蛇蠱，剩下馬蜂就是馬蜂蠱，等等。

南方和東南漢族制作金蠶蠱，選擇蛇、蜈蚣等十二種有毒動物，埋在十字路口，四十九天后取出，儲存在香爐內。疳蠱的制作，則用端午節捉的蜈蚣、小蛇、蚰蜒、螞蟻、蟬、蜂、蚯蚓，外加頭發，曬干研末，供在瘟神前一段時間。在滇南，人們傳聞女巫們黎明時分便起身出門，爬上高山，選擇僻靜無人處，朝向東方，當太陽升起，便可學到攝人心魂的邪術。她們把一根紅綠線、一條毛毛蟲用紅布包起藏在墻洞里，或埋在地下，害人時則放出去，平時用炒雞蛋飯喂養。

蠱之種類

蠱有狹義、廣義之分。其實蠱在中國還是黑巫術的一個常見稱謂，有許多民族都有蠱或類似蠱的東西，稱謂上有的音近于蠱，有的則完全不同。如在云南，對這類東西，漢族稱為“五海”，壯族稱“拍獻”，瑤族稱“爾點”，傣族稱“琵拍”，哈尼族稱“變貓鬼”，拉枯族稱“撲死鬼”和“氣迫”，景頗族稱“阿匹鬼”，彝族叫“使鬼”、“放歹”、“養藥”，納西族叫“養小神子”，白族、傈傈族叫“殺魂”或“養藥”，瑤、黎等族叫“禁”或“禁咒”等等。

一、 蠱毒

指以神秘方式配置的巫化了的毒物。不僅種類多，而且善變化以至無窮，讓人防不勝防。

包括金蠱、銀蠱、長蟲蠱（蛇蠱）、蝙蝠蠱、蝴蝶蠱、媽里兒蠱（蜻蜓蠱）、金蠶蠱、蛤蟆蠱、蜈蚣蠱、蜮蠱（水蠱）、羊蠱、魚蠱、牛蠱、犬蠱、雞蠱、鵝蠱、草蠱、菌蠱、虱蠱、蝎子蠱、鬼蠱、馬蜂蠱、大象蠱、螞蟻蠱、豬蠱、蜘蛛蠱、鱉蠱、青蛙蠱、斑鳩蠱、麻雀蠱、烏龜蠱、稻田蠱、樹蠱、蜥蜴蠱、蜣螂蠱、挑生蠱、石頭蠱、篾片蠱、疳蠱、腫蠱、牛皮蠱、犁頭蠱等。

二、 蠱術

一般指各種假托鬼神迷信以害人的邪祟行為，如厭魅、毒咒之類，它們所依據的巫術法則，是同類態感應。也就是說，施術者在甲地對乙地某人的某種替代物進行攻擊，即可傷害到乙地某人的本身。厭魅術在古代及現今都十分流行，常用的方式一般有這幾種：

１、偶像傷害術。用紙人、草人、木偶、泥俑、銅像乃至玉人作被施術者的替身，刻寫其姓名或生辰八字，或取得被施術者身上的一點毛發、指甲乃至衣物，作法詛咒后或埋入土中，或以針釘相刺。據說，被施術者就會產生同樣的反應；刺偶像的哪個部位，真人的哪個部位就會受到感應性傷害。

２、異質同構傷害術。這種邪術要求制作象征被施術者人形的紙人木偶之類，只需標示出被咒者的指稱符號（如姓名、生辰八字等），配以可能導致惡果的事物或行為，即可致傷于被咒者。較典型的例子，是傣族曾有過的“銅片詛咒”：用一片銅片，刻上被咒者的名字，在刻上一段咒語，把它拴在一尾活魚身上，然后把魚放回水塘里，魚為了掙脫拴著的銅片，因而跳躍不停。據說這時被詛咒的人就會出現心跳、坐臥不安。有說如果這條魚被拴死了，那么被咒的人也會痛苦地死去。

３、命相風水折損術。這是一種更為高深的“異質同構”感應術，融合了中國傳統陰陽五行觀、天人感應學說以及卜巫術、風水術、命相術等。命相風水折損術的要害在“折損”，也就是說，通過此類邪術，使原處于良性結構關系中的“天”與“人”，產生失調甚至惡性解構，打亂乃至破壞原有秩序，使其亂套。

４、毒咒秘符傷害術。咒術是巫術中最具精神性的法術，源于古老的語言崇拜。在民間禁忌里，早有諸多種類的語言禁忌，甚至毫不相關的話語，只要與不吉之詞沾點邊，皆在禁忌之列。無意說出的話“威力”尚且如此，何況是有心放出的毒咒。多與咒語相配而用的符箓，相當于書面化的咒語，故常連稱“符咒”。符箓有書符、圖符、牒文等類，形制有布符、紙符、鐵符諸種。

５、制造災害術。藏族將雪災、雹災、霜災、水災、旱災、蟲災等災害的原因，歸結于天，亦歸結為神鬼或惡人作祟。所以，才有邪僧“冰雹喇嘛”作法導致冰雹的說法。

三、蠱惑

在古代，除厭魅之外的各種假托鬼神迷信以惑人視聽，動亂人心，擾亂社會秩序的行為，皆為“妖言妖書”蠱惑罪。與血淋淋的政治性蠱惑相對而存在的，是另一類情意綿綿的戀愛蠱惑。這類蠱惑一般不通過傳謠來完成，而是通過對歌等形式來達到目的，如再配以迷草，則可產生魅合或拆姻的作用。

蠱之辨識

《搜神記》中一語道破千蠱萬蠱后面的核心所在，這便是制造黑巫術的放蠱養蠱之人——其“形狀”不過是其邪靈的寓體。中國各族民間，都流傳著種種關于識別中蠱這伙邪術制造者的方法。

放蠱者辨識：

一、 看樣子

民間有一種辨識蠱婦的方法，就是看她的坐相。要是看見坐時喜用一只手掌墊在臀下的女人，十有八九是蠱女。

景頗族說帶“阿匹鬼”的女人都特別聰明能干，漂亮可人。

傣族認為，“琵拍鬼”不敢從晾衣服的繩下走過，因為一過就會現原形。

苗族認為，有蠱的婦女眼睛發紅，臉上生有異樣的毛，或額部格外地發亮。蠱發時如同毒癮發，臉上發紅，渾身不舒暢，不斷抓癢，遇見小孩喜摸擦其頂，遇見路人則有意去抓碰。

由于有放蠱者“放人才發人（有子有孫），臉上有水色（臉色紅潤好看）”的說法。所以，有的地方的人認為，放蠱者多半是年輕美貌的少女，她們臉色紅潤，但紅得不自然，指甲發黃并往上翻。

二、 聽聲音

養蠱的人，每天要敲雞蛋炒飯喂蠱，黃昏時分就“咪咪咪”地喚蠱。

三、 臆斷與夢卜

貴州苗族，當中蠱者肚疼難忍，呻吟叫罵時，拿取豬食的木瓢扣在患者臉上瓢背上再放兩根筷子。患者又痛又急，必然亂喊亂罵，如他無意中喊出某人的名字，這人便被認為是放蠱者。

怒族和傈傈族判斷“殺魂”者的主要依據是夢。如果有誰突然得了病，晚上夢見某人，第二日如碰巧遇到此人，那么這個被夢見的倒霉蛋便會被指控為施放邪術攝取病人魂魄的“衣蘇”。

四、 暗察與明示

對于所謂有蠱的人家，當地人彼此都是很清楚的，大到“琵拍鬼寨”，小到一家一戶，過去都有俗規標示，以示區別。民間還流行一些隱語暗號，提示人們不要誤入“禁區”。

被蠱者辨識：

１、面目腫黃，頭發變黃脫落，身上出現紅斑，臉上、頸上出現青條斑，神情迷惘癡傻等等。

２、取一盆水，吐一口水進盆，如果口水沉下去，說明已中蠱；如果口水浮上來，就不是中蠱。

３、讓被驗者嚼生黃豆，有腥味者無蠱，無腥味者則中蠱。

４、在其嘴里放一塊煮熟的鴨蛋白，其上插一枚銀針，如果蛋白和銀針變黑，則是蠱毒所至。

蠱之破解

除少數是靠真本事破解騙術外，有不少破解之術是以巫克巫，以毒攻毒的，有的甚至讓人難分誰是黑巫術的施術者——它們采用的，都是幻化的巫術手段。

一、 躲鬼避蠱

娃娃若是中了蠱，便要趁白天，夜行吃娃娃的蠱回家之后，母親像做賊一樣，不跟任何人打招呼，也不露出要出遠門的樣子，悄悄帶了孩子就往遠方的親友家走，越遠越好，讓蠱找不到孩子，以此避難。

壯族那里，五海可以學會、可以遺傳。所以五海死后，如果兒女不想繼承，那么老人的物品必須全部燒毀，一件也不能留。

在民間信仰中，蠱又是會傳染的，所以避蠱的話，除了不要招惹有蠱的人家，以免引起她們的怨恨而施蠱；而更重要的是不能與有蠱的人家開親（通婚），以免蠱鬼進入自己的家族，那才真的是難以解脫的。

二、 轉蠱嫁禍

有兩種：一是被蠱者為擺脫蠱害而轉嫁他人。一是放蠱者想擺脫蠱活兒轉嫁他人。

三十年代的河南，誰家有人得了瘧疾，就寫一個帖子，上書“我有一頭牛，情愿送朋友，誰要拾起來，你就跟他走。”然后將帖子包好置于大路上。病人則藏在附近，見誰撿得，瘧疾就轉嫁給誰了。

放蠱者如不勝蠱惑之煩擾，也有將所處之蠱“嫁”出去的做法。取若干財物，念咒祝之，然后放在路口，誰貪小便宜拾去了，誰就“娶”走了金蠶蠱。

三、 奇靈食蠱

在蜮蠱焰盛的滇西北一些民族中，許多人家都祭著一塊木牌，上面一只大鳥，嘴上叼著一條青蛇的中段，兩爪各握蛇頭蛇尾，名叫“耶奇嘎爾米”，如遇家道不吉，則用此靈鎮厭，林間水潭等陰氣重的地方，只要掛上此牌，便可相安無事。

四、 以術治蠱

古代巫醫合一，巫術以醫術為術，所以以術治蠱者，亦將兩者混用。治蠱病的“秘法”大多為瀉，使人上吐下瀉，人稱“以毒攻毒”。作為一種黑巫術，它指傷人不僅是腸胃之中，更大程度上是精神的。所以，在用藥的同時，往往還要請法師作法，擇吉時服藥或兼配避邪法器符箓。

五、 以言破蠱

各族民俗中，以咒害人和以咒克蠱的材料很多，咒和反咒，均在巫術意識的同一層面上展開。苗族——罵寨；彝族——曉補、吉覺；普米族——退口舌。

六、 以蠱攻蠱

在民間日常生活中的衣食住行中，也不乏這樣的例子。如給多病的娃娃帶繡有“五毒”團的肚兜。

民間普遍認為，“殺人不用刀”的蠱，醫生不能救，鬼師不能解，唯一的辦法是到放蠱人家中去找點頭發、破布、廁所旁的爛泥之類，拿回家燒后對水喝了才會好。

七、 正氣克蠱

認為心理的活人格的力量，可以戰勝邪魔之力。所謂“命硬”，是民間對于人內在品質的一種模糊的象征性表述。

蠱之現代

現代殘存與巫蠱類比

藥渣倒在馬路上

轉蠱嫁禍（避蠱）

分析：認為病魔附于藥渣里，如果還將藥渣放在家中，那么病人仍然不好，只要將它倒在門外，讓別人踩著，病才能被帶走。這與被蠱者將所中之蠱施法于草人上，順河漂走，轉給他人，很是類似。

相似度：★★★★★

恨一個人就撕他的照片

偶像傷害術（施蠱）

分析：蠱術中的一種，只是古代用木人、紙人等。現代科技發達了，就用了照片，作為替代真人的同構施法物。撕掉了照片，也就等于真人從生活中消失了，這一法多用于男女分手時。

相似度：★★★★☆

合八字

躲鬼避蠱（避蠱）

分析：其實除了看即將結婚的兩人是否合適以外，很大程度上，是想看對方是否克夫、或者命硬等等。這和唯恐將蠱女娶回家的心態不謀而合。

相似度：★★★

口頭詛咒

毒咒秘符傷害術（施蠱）

分析：這種古老而悠久的蠱術基本完全沒有變形地被沿襲了下來，人們仍然相信，這種超精神化的傷害確實能夠起到作用。所以經常會因為證實某些事而自我賭咒、或詛咒仇家。

相似度：★★★★★

眼皮跳/打噴嚏/耳根燙

被蠱者識辨（察蠱）

分析：這是一種暗示，人們認為眼皮跳就會有不祥的事情發生，而打噴嚏、耳根燙則是有人在背后說壞話。這和被施蠱的人面色發黃、嚼豆無腥一樣是一種被施蠱的征兆。

相似度：★★★☆

烏鴉嘴/碎碎平安/童言無忌

以言破蠱（避蠱）

分析：這和中蠱的人大聲叫罵，讓蠱不攻自破一樣。是希望用大聲的語言回應，起到破除一些犯下日常禁忌所造成的不良后果。

相似度：★★★

一些短信（如將這條短信發給10個人你就會發財，不然一年都會破財）

轉蠱嫁禍（避蠱）、毒咒秘符傷害術（施蠱）

分析：這條短信的始造者其實是利用了收取人害怕秘符傷害術的心理，古人是咒語寫在紙上、鐵符上等，現代人則將其寫在短信里。而收到短信的人，則會有心理陰影，所以不得不群發10個人，等于是將這種咒語轉給了別人，以求心安，如此循環往復。

相似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