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詩五首

張　之

■秋風初起

秋涼 風起

樹葉兒像一片片失血的肌膚

我們的體內

藏著一股小小的龍卷風

把汗水中的鹽粒吹干，晾成霜露

菊花照亮的原野讓我想到

什么時候能像秋風

空空蕩蕩，敞開自己？

■臘梅

后山上

有幾株疏疏落落的梅樹

我一直視而不見

直到有一天，年幼的

兒子跑過來說

“黃花開了，黃花開了”

我才發覺我黯淡的身體

被一種甘甜的馨香喂養

已經很久

■蟬鳴

整個夏天

我陷進老榆樹巴掌大的蔭涼里

蟬聲時不時從樹叢里

跌落下來

從早到晚

那些蟬聲滿滿地塞進我的耳朵里

以至于后來，我開口了

卻聽不到這個世界的回答

■擦玻璃的人

我看到一個人在高樓上擦玻璃

那么高

像一只蝴蝶棲在上面

他要把自己的翅膀擦亮

直到可以

馱動那一方陽光

■寂靜

寂靜是這樣的——

我一個人

坐在屋子里

天色已經黯淡下來

我不想起身

去開燈

黃昏像坐進沙發那樣，一屁股陷進黑夜

我把自己陷進回憶里

回憶是寂靜的，它沒有一丁點聲響

偶爾有幾滴清脆的淚水落下

它頃刻間

就被寂靜——吸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