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緒廷
麥收時的雨
農人看麥收時的雨,就像看剛從娘家接回的慪氣的媳婦,愛也不是,恨也不是。
點上一支煙,看看掛著簾子的天,再瞅瞅剛運進場的麥子,最后瞥一眼身后的玉米種。那表情,就像我面對一首剛被退回的詩稿,揣摩著再投到哪里。當然,農人看雨,比我看詩要莊重得多。一首詩不發表就算了,麥子不行。雖然雨后的玉米會使勁地長,但收成總歸是幾個月后的事。就像我的那首詩,能發表也就不錯了。至于能否流芳百世,現在想,還為時尚早。
四季的行者
我終于理解了父親皺紋里深藏的牽掛。
接麥子回家的路上,父親的話很多,是對我,更是對麥子。我知道,去年秋天的犁墑里,父親送種子上路,就像當年送我去上學,注定將愛送給了我們。而我們一年四季出出進進的腳步,卻牽住父親的心,讓閉門不出的父親,也變成四季的行者。
收麥時突然想到,每粒麥子是不是都有自己的向往?有沒有一粒麥子不愿回家,或者不愿和別的麥子乘坐一輛車?有沒有一粒麥子中途跳車,或者偷偷躲進糧倉下面的磚縫里?
當然,我只是想想,我知道,一粒麥子太小,還不足以主宰自己的命運。這多像我和我的詩歌,走來走去,總也走不出別人畫的圈圈。
答案
人類總喜歡用自己的思想,安排別人的生活:比如將成熟的麥子裝進糧倉。一如我被一張張紙呼來喚去,或者長期固定在一個地方。
麥子會不會羨慕身旁的蒲公英,長大后能乘一把小傘,把最高的山踩到腳下;抑或跳進江河,和紅鯉白鰱拉拉手?
當然,蒲公英只是一朵野花,和麥子不能相提并論,有用沒用人說了算。
這是麥子聚在糧倉里,集體討論后得出的聊以自慰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