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受傷害的女人情深意長

飛　煙

[案例三]

她曾是我恨之入骨的情敵，但在我人生的每一次低谷，又都是她伸出手來援助我。我們一起經(jīng)歷了難以想像的風風雨雨，也有了女性對人生特有的深刻體會。

第一次見面，我恨極了那個女人

2002年底，結婚4年的我在準備懷孕時，丈夫有了外遇。和所有蹩腳的婚外戀故事一樣，我是在丈夫李周換下的衣服上發(fā)現(xiàn)蛛絲馬跡的。幾乎每天，我都可以在李周的襯衣上找到一兩根卷曲的長發(fā)或是模模糊糊的口紅印跡。那個女人好像故意向我示威似的，竭盡所能地留下自己的一切可以讓我發(fā)現(xiàn)的東西。

我開始跟蹤丈夫。他太大意了，第一次跟蹤我就輕而易舉地看見了我的情敵。那天，我尾隨丈夫進了一家環(huán)境優(yōu)雅的西餐店。我看見丈夫對面女人的背影。她很瘦，不停晃動的背影表明她很開心。一陣突如其來的心酸，我的眼淚抑制不住地流下來。我和丈夫都只是普通的公司職員，我們從未踏進過這種消費昂貴的場所。而現(xiàn)在，我的丈夫，卻慷慨地帶另一個女人在這里揮霍。一陣憤怒涌來，我快速向他們沖去。

隨著瓷器清脆刺耳的碎裂聲，整個餐廳都寂靜下來。我，丈夫，還有那個女人，以一種三角狀的方位呆呆地站著。我注視著眼前的女人，30歲左右，人長得很秀氣文靜，但絕對說不上漂亮。她一臉驚訝，一臉無辜，就好像我是情人，她是妻子。“你是誰？怎么這么粗野？”她生氣地質問我。“我是誰？”她竟然這樣問，我氣極語塞，一轉頭，看見鄰座的桌上有一杯水，伸手就搶了過來，劈頭蓋臉地向她潑去。“我是誰，讓他告訴你。”我留著淚沖出了餐廳，為丈夫的可恥，也為自己的失態(tài)。

那一晚，丈夫很晚才回來。我沒有和他說一個字，也沒有看他一眼。我想，一定是那個女人不讓他回來，他恐怕已經(jīng)對她說完了所有的甜言蜜語。看著丈夫小心翼翼地躺在沙發(fā)上一聲不吭，我鄙夷地笑了一下。但在心里，我卻恨透了那個女人，我反復告訴自己，下次如果再遇見她，決不會是一杯水那么便宜她。

第二天臨上班前，我寫好了離婚協(xié)議書，扔在客廳的桌子上，讓丈夫簽字。晚上回來時，丈夫沒有簽字，卻開始向我懺悔。他反復解釋說，他和那個女人在一起只是偶然，他并不喜歡她，但她的頭腦很精明，關系也多，他想跟著她趟出一條做生意的路來。因為他想讓我們的日子過得好一些。雖然丈夫的解釋很牽強，但我聽了心里還是稍稍好受了一些。女人總是需要一些自我安慰的理由。回想自己和丈夫從認識到戀愛結婚，已有五六年時間，很多情感和長時間養(yǎng)成的習慣都不是一下就可以完全割裂的。再三思索后，我決定原諒丈夫。

丈夫的性格優(yōu)柔寡斷，我知道，如果單獨讓他去處理這件事情，也許他們就會藕斷絲連。

我很輕易地就在丈夫的手機上找到了那個出現(xiàn)頻率特別高的電話號碼。我打了過去，平靜地說：“我是李周的妻子，我想和你談談。”

第二次見面，她讓我決定結束婚姻

我們第二次的見面出人意料地平和。她的黑色穿著很雅致，沒有情人那樣張揚。默默地坐了一會，我先開口了。“我丈夫說了，他根本就不喜歡你，他只不過是想利用你學習做生意而已。所以，我勸你以后別再和他來往了。”我自以為是地發(fā)出了第一發(fā)炮彈。對面的她臉上沒有什么表情，只是靜靜地看著我，“先自我介紹一下吧，我叫孟星，33歲，離婚4年，有一個5歲的女兒。我知道家庭破裂的痛苦滋味，所以我不會把自己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的痛苦再轉嫁給別人。認識李周半年多了，他一直自稱未婚，我相信了他，直到你那天出現(xiàn)。后來你走后，我告訴李周，我們之間結束了，我討厭貪婪的男人，尤其是在感情上吃飽了中餐還想嘗西餐的男人。但你知道李周怎么對我說的嗎？他說你們的感情早已名存實亡，你在外面有自己的情人，他早就想離婚了，只是還顧及你們幾年的情分，不忍心先提而已。他讓我給他一個月的時間來處理這件事情，我答應了。這就是我和李周的故事版本，我不知道哪個是真實的，但我想你一定知道。”

孟星說完了，我也呆住了。和我一起生活了4年的丈夫竟然是這么一副嘴臉，而我還一無所知，還坐在這兒夸夸其談。我感覺自己的臉猶如被人當面打了幾個響亮的耳光，火辣辣地痛。

很長一段時間，我們相對坐著，緘默著。許久，孟星站起來，打破了僵局。“我今天還有事情，要先走了。我不會再和李周來往，但作為大你幾歲的過來人，我也勸你認真地考慮自己的婚姻。有的男人，第一次靠不住，第二次、第三次就會永遠地靠不住。不是不相信他們，而是他們無法掌控自己。”

孟星走了，留下我獨自發(fā)呆。我已不再恨她，甚至對她還有了一點好感，畢竟，是她告訴了我一個我自己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的真相。只是，我從未想到：我婚姻的第一堂如此深刻的課竟然是我的情敵給我上的。

我很快就和丈夫離了婚。辦完手續(xù)那天，已經(jīng)成了我前夫的李周不無恨意地說：“你就那么輕易地打發(fā)我走了，你就不怕我馬上去找孟星，你就不怕自己會后悔？”看著李周一臉猥瑣的笑，我轉過頭去：“我是后悔，怎么當初會和你結婚呢？你讓我感到如此惡心。”

雖然我不再愿意看見李周，但婚姻的結束還是使我無比沮喪。畢竟，離婚是一把雙刃劍，刺傷別人的同時，自己也是傷痕累累。傍晚，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了很久，我突然很想找個人傾訴。我打電話給孟星，帶著酸澀告訴她：“我和李周已經(jīng)辦完了離婚手續(xù)，他說他要去找你。”電話那頭的孟星愣了一下，輕輕地笑了：“對不起，我知道你此時的心情不好，不過我覺得你的想法真的很像個小孩，這種男人，誰能要啊。不過，我現(xiàn)在為我以前給你造成的傷害正式道歉，對不起。”孟星的話說得很真誠。第一次，我覺得女人和女人之間其實是那么容易溝通。

第三次見面，我和昔日的情敵成了朋友

和李周離婚后的3個月，我因闌尾炎住進了醫(yī)院。我所有的親人都在外地，想當初，我追隨李周義無返顧地來到這個陌生城市時，根本就沒想過有一天我們會分道揚鑣。馬上就要手術了，可我卻找不到為我簽字的人。我不想通知單位的人，我不愿讓別人知道我已經(jīng)離婚了。

百般無奈的時候，我突然想到了孟星。在打電話的時候，我忐忑不安。我覺得自己在強人所難。果然，孟星接電話的時候吞吞吐吐。我的心涼了半截，但還是拖著虛弱的聲音:“謝謝你能接我的電話，不來沒關系的，我再找別人吧。"

掛了電話，我失聲痛哭。我還能找誰呢？身體和心靈的痛讓我覺得世界在那一刻是如此灰暗。就在我茫然無措時，手機響了，竟然是孟星打來的。“我在醫(yī)院的門口，如果現(xiàn)在還沒有人給你簽字的話，我可以代勞。”“孟姐——”聽到這簡短的一句話，我泣不成聲 。

手術進行得很順利。

當我醒來的時候，看到的是孟星關切的臉。“感覺怎么樣？喝點水吧。”麻藥的副作用讓我的頭隱隱作痛。但看著眼前的孟星，我的感覺就像在夢中一樣。這樣的情景如果出現(xiàn)在電視劇中，我一定會嘲笑它的虛假。但現(xiàn)實的生活卻是如此不可思議。當我第三次和孟星在一起時，我和她一樣，都成了單身女人。我們之間不但沒有了敵視，相反，是惺惺相惜。

我的術后恢復很快，這應該歸功于孟星對我的悉心照顧。她每天就像看望自己的親妹妹一樣，給我?guī)砀鞣N不同的滋補老湯。臨床的病友羨慕地說：“你姐姐對你真不錯，現(xiàn)在，這樣的姐妹深情也不多見了。”

我對孟星充滿了感激。在日漸深入的接觸中，我發(fā)現(xiàn)，她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善良。談起她和李周的那一段事情，她仍舊充滿著歉意。“都怪我當初太輕信他了，我以為他的生活真是像他說的那樣不堪繼續(xù)，誰知道他是兩頭騙呢？想一想，我也是太笨了，已經(jīng)有過一次失敗的婚姻了，怎么還會那么不長記性呢？”看著一臉自責的孟星，我不無同感。“別說了，孟姐，這是我們最后的一次，以后再不會有了。”說完，我們不約而同地相對笑了起來。

從情敵到朋友，兩個女人的戰(zhàn)爭情有多深

禍不單行，就在我剛剛出院不久，我所在的裝修設計公司的老板突然消失了，不僅如此，他還卷走了一大批裝修客戶的預定款。一時間，這個消息成了城市的頭號新聞。公司里天天來要錢的客戶比公司的員工還多。很快，法院就受理了客戶們的訴訟，查封了公司所有的資產(chǎn)。一瞬間，我成了失業(yè)者。然而，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我一連找了十幾家裝修公司，然而，一聽到我原來就職的公司，他們都無一例外地拒絕了我。我打電話給以前一個要好的同事，問他的工作找得怎么樣。沒想到，我聽到的卻是一個震驚的消息：“裝修設計這一行，在這個城市你就別想了。我聽另一個公司的朋友說，因為咱們公司臭名昭著，幾乎壞了整個裝修行業(yè)的名聲，所以他們不會聘用咱們公司的任何一個員工。”

失業(yè)已經(jīng)夠痛苦的了，我竟然還要被逼上絕路！

我該怎么辦？我大學念的是室內(nèi)裝潢，畢業(yè)后干的是室內(nèi)設計。現(xiàn)在，突然不干這一行了，我又能干什么呢？就這樣灰溜溜地回到家鄉(xiāng)？我想都不愿想。

萬般無奈之際，我又想到了孟星。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總是在關鍵時刻想起她。在撥打電話號碼前，我猶豫不決。我這樣屢次麻煩她，她會不會厭煩呢？

想了很久，我還是撥打了孟星的電話。我就像一個落水的無助者，只能抓住這惟一的稻草。

接到我的電話時，孟星正在外地。得知我的處境，她急忙趕了回來。看見我的一剎那，孟星很吃驚：“怎么這么憔悴呢？”我苦笑無言。如此的境遇，誰又能不憔悴呢？細聽了我的遭遇，孟星沉思了許久。“你有沒有想法自己干？”聽了這話，我嚇一跳。我一無資金，二無背景，拿什么干啊？“拿你的藝術感覺！”孟星鼓勵我。

經(jīng)過幾次商量后，我決定在我的住所旁邊——大學城開一家藝術禮品店。“只要有特色，夠時尚，趕潮流，你就一定會賺錢。”盡管開業(yè)的兩個月生意冷冷清清，孟星始終在鼓勵我。但禮品店一連3個月都入不敷出，我堅持不住了。眼看著進貨、租金的費用就已經(jīng)將我僅有的積蓄花費殆盡，我開始覺得開店是個錯誤的決定，我背著孟星悄悄地在店鋪旁邊打上了轉讓的通知。

恰巧，孟星來看我，看見了那張紙。“你再堅持一段時間，沒有什么生意是一做就能火的，你剛剛在大學城打出了招牌，這時候不干了，就會前功盡棄。知道嗎？做生意最怕的不是賠本，而是沒有堅持的勇氣。賠了還有機會翻本，一旦你放棄了，就什么機會都沒有了，何況，你這還是很小的生意。”面對孟星的勸告，我沒有絲毫觸動。“可再賠，我連吃飯的錢都沒有了。”我沒好氣地說。見我這樣，孟星也生氣了。“既然這樣，那就算了，你自便吧。”

那一晚，我徹夜無眠。天亮的時候，孟星意外地打來了電話：“你還是再堅持一段時間吧，如果繼續(xù)賠，就全算我的。”我愣住了，半天才反應過來，“孟姐，你沒必要這么做，我已經(jīng)很感激你了，可你真的沒必要為我做那么多。”那一刻，我覺得自己實在是很失敗，難以面對孟星為我所做的一切。孟星就像沒有聽到我的話：“就這么定了吧，誰讓我把你引到這條路上來的呢？我覺得我應該為你負責吧。”電話那頭的孟星聲音很疲憊，我想她一定也是一夜未眠。

我撕掉了轉讓通知，并重新調整了店面布局。也就是一個多月后，遠在上海出差的孟星突然打電話來：“你快來一趟上海，咱們進一批貨，我保你賣火。”我聽到那頭的孟星有些抑制不住的興奮。

我立刻去了上海。到了那兒才知道，那是一種叫“愛情魔豆”的罐生植物。只要澆點水，就可以從一個易拉罐中長出綠色的藤科植物，不僅生命力旺盛，而且長出的豆子上還刻有奇怪的字。我覺得新奇極了。一口氣進了2000罐。我沒想到的是，回去后，僅僅3天就賣完了。而且，附近大學的學生還絡繹不絕地來買。我反復去上海進了3次貨，后來，干脆做起了這個城市的魔豆批發(fā)生意。

就是這個小小的魔豆，奇跡般成就了我的第一桶金。借助它的名氣，我的禮品店也從此生意興旺，財源滾滾。

2004年年底結算的時候，我的盈利比我原來做設計師要豐厚得多。我拿出了這其中的一半，在請孟星吃飯的時候，我很鄭重地用雙手遞上一張銀行卡：“孟姐，這是我今年盈利的一半，沒有你的引路和支持，就沒有現(xiàn)在的我。所以，你千萬不要拒絕，也許它對你不算多，可這是我最真誠的心意。”孟星顯然沒想到這一切，她愣愣地看了我半天。撲哧一下笑了起來：“你這是干什么？”見我始終堅持，孟星止住了笑。“你別這樣，我不會收你錢的。我?guī)湍悖粌H是我無意中侵犯了你的家庭，還因為我們都是女人，既然命運讓我們以這種方式相識，那我們就是有緣分的。在這個社會上，女人的生存本來就不容易，所以，女人千萬不能再為難女人。你如果愿意和我繼續(xù)做姐妹，那就把錢收回去。也許有一天，我也會需要你的幫助，只要那時你不拒絕我，就是我最大的滿足了。”我的雙手僵硬在半空中，眼淚卻止不住地滾滾而落。我第一次明白：原來在女人之間，竟然可以存在最深厚的情誼。那一晚，我和孟星喝得酩酊大醉。

2005年新年的時候，我在最繁華的鬧市區(qū)開了一家分店。開業(yè)那天，孟星來為我祝賀。就在我們相互打趣時，我收到了前夫發(fā)來的一條手機短信：新的一年來了，我們可以重新開始嗎？我詫異地抬頭看孟星，發(fā)現(xiàn)她也在看短信。我們不約而同地交換了手機。在她的手機里，我看到了同樣的一條短信。“你的前夫，你回吧。”孟星笑著說。我笑著回信道：“謝謝，我們已經(jīng)都有新生活了。”

你看，水流到的地方，不管地面原本怎樣凹凸不平，水滿了，都保持著它的平面。水所過處，必有痕跡，像女性的誠信有節(jié)。“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灌溉良田，涓滴有情，隨風潛入，潤物無聲。

點評

● 誰說女人小肚雞腸？女人如水，而水的最大特點就是具有包容性。本文的兩個女主人公也是如此，面對一個男人的欺騙，她們非但沒有成為仇敵，反而相互理解、相互幫助。

● 水有三態(tài)：液態(tài)、固態(tài)和氣態(tài)。女人同樣如此。在通常的情況下，作為家庭主婦的她們，表現(xiàn)可能就像液體形態(tài)的水一樣，柔弱多情；而在環(huán)境的變化下，她們又會表現(xiàn)出水的另外兩種形態(tài)：或冷靜如冰，或激情澎湃恰似處在沸點中的蒸汽。本文主人公從一名普通的家庭婦女到一名成功的創(chuàng)業(yè)女性，充分地展現(xiàn)了女性的多種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