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袖添香
大學畢業的時候,我23歲。
那時候的我,和所有剛畢業的大學生一樣,為了留在這個人人得而“住”之而又不是人人皆可住之的城市,我捧著自己的免冠照片在鋼筋水泥的夾縫中奔來走去。但是,結果可想而知。
在這個大學生多如牛毛的社會,想在這里找到一份理想的工作,勢比登天。或者不夸張點說,叫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癡心妄想。
有時候,回想起當時的情景,想想拍拍胸膛強挺腰桿捧著自己的簡歷,從一扇門走進去,而又弓著身子理著被弄皺了的免冠照片從同一扇門退出來。從頭到尾,真像是在重復某個葬禮上宣讀祭文的整個過程。
有人出了本書,叫《畢業那天我們一起失業》。從書名看來,也許是想為那些畢業生鳴鳴不平,也或許是想給我們支支招。我沒有看過那本書,所以我永遠也不會亦不可能知道上面到底寫了些什么東西,或許我是應該看看的。
我不知道別人會怎么想,或許會為自己的懷才不遇而感到無辜,也或許會慨嘆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但是我,沒有什么好說的。有今天的下場,我并不感到絲毫的意外,完全是罪有應得。從收到大學錄取通知書,踏進大學校園的那一天起,我就應該預料到這所有的一切。
曾幾何時,有有識之士這樣概括自己的大學生活,叫做“在無聊中徘徊,在徘徊中無聊”。也有“大家”這樣形容,稱“我的大學生活如鼓風的皮囊,當風散盡,皮囊空空而已”。
我并沒有他們所說的那般凄慘,但是亦不會比他們所言幸運。
回首來時路,我的大學生活又留給我多少?是月下的戀人,還是上鋪的兄弟?是教授的粉筆,還是講師的綠燈?顯然,都不是。
也許,我的一生注定是該在渾渾噩噩中度過。大學四年,我不曾記得自己聽過一次免費講座,也不曾記得自己進過一次模擬法庭,不曾記得認識哪位教授,也不曾記得和哪位老師打過招呼。如果你要問:“那你記不記得班主任?”那我可以明確告訴你:“我記得。”但是我還可以告訴你:“我好像已經不記得她到底有沒有戴眼鏡。”
數年后,要是有人問起我:“你在大學讀的是什么專業?”我一定會需要考慮很久,才可能記起我在大學讀的原來是法律,居然是法律!
再過幾年,有人要是問:“你有沒有讀過大學?”可能在那時候,連我自己都會懷疑:“我到底有沒有讀過大學?”
看到這里,有人會說:“那你趕快去醫院吧。”其實你多慮了。大學四年的校醫務處的體檢表可以證明。昨天我去市人民醫院也檢查過了,那里的醫生也可以證明。——我的身體和精神狀態都很好,并沒有患上失憶健忘或者其他任何的病癥。
至今,我還清楚地記得,畢業那天,當我酩酊之后,回到我的住處看見的那個觸目驚心的慘象。也不知道,我在什么時候什么地點,不小心開罪了哪位梁上公子,以至于他盛怒之下在我的住處進行了一次大清洗。一夜之間,將我的四年大學生活都洗劫一空。如果硬要說剩下什么的話,那就是我自己了(幸好當時我不在場),還有就是一件黑色西裝、一件白色襯衫、一條黑色西褲以及一雙尖上的漆已經被踢掉了的黑色皮鞋。除此,一無所有。
而事實上,回想我大學生活能夠給我留下深刻印象的,也不過這一套西裝、一件襯衫以及一雙破皮鞋了。如果還要加上點什么的話,最多也不過是偶爾的幾瓶啤酒、幾首連自己也看不明白的朦朧詩而已。
我們也有過許許多多的課程,反正都是這樣法或者那樣法的,挺多,記不住,不過很明顯,都有一個特征,那就是都帶有一個“法”字。大一的時候一星期有24節課,大二28節課,大三36節課,大四沒有課,但是要“到群眾中去”,也挺忙。
遇到班主任,她總是問:“上課沒有?”我說:“上了。”她又囑咐:“好好學。”我說:“是。”但是,四年下來,全班究竟有多少個人,我仍然沒有數清楚。我一去上課,他們老說:“老兄,很高興又見到你!”有時候干脆大吃一驚:“稀客!”
有人問:“什么都不干,那你是談戀愛去了?”
也難免會有此一問,據不完全統計,大學校園里所有門派中,鴛鴦蝴蝶一派是最為繁榮昌盛的。更何況,事業與愛情是當今校園的兩大主題。既然都不務正業了,那肯定是起了色心無疑了。如果你也這樣想的話,那我可以告訴你,你大錯特錯了。誰說的不吃“魚”就必須吃“熊掌”?我從來就沒有叫出一個女生一起喝過咖啡,也從來沒有讓一個女孩站在梧桐樹下等我把心掏出來給她看,也從來吝嗇得舍不得5塊錢買一束玫瑰。
“那你去哪里了,死了不成?”看我單身,想打我主意?想看我帥不帥?想找我也不用詛咒我吧。我都寫到這里了,當然會繼續了,不用心急。
其實,也很簡單,三個地方,你一定可以找到我。第一,床上。第二,網吧。第三,圖書館后面的草坪。
在床上干什么?那還能干什么?在網吧干什么?當然是上網。至于在圖書館后面,那是秘密!
我曾經在我所認識的大學生朋友中做了一項調查,那就是他們絕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干什么。當然,這并不能說明什么,也不可能說明什么。我的生活圈子畢竟有限,不可以以偏概全。所謂調查不過是借用了一下這個詞語而已。寫出來也不過僅供觀賞,千萬不可褻玩,切不可以當真。不過結果真的很好玩。
我所有朋友中,絕大部分時間 陪在女朋友身邊的占了50%。絕大部分時間呆在電腦旁Q你Q我游戲于虛擬世界的占了25%。絕大部分時間砌萬里長城在鈔票之上飄來蕩去的占了5%。能高瞻遠矚,下得起愚公移山毅力絕大部分時間抱著書本咬文嚼字的占10%。剩下10%屬于五花八門一脈,或者稱之為流浪一族,什么都趕,而什么都一時興趣,就指點江山,意氣風發,堅持不了多久,又會喜新厭舊,見異思遷。
我屬于哪一類?我自己也不怎么清楚。我常常會在床上睡24至48小時不等,在夢想的天空邀游。有人說,那叫做“夢幻西游”,當然忘食的那種。我也常常會一個星期都泡在網吧“練劍”,在鍵盤上舞動“奇跡”,在熒屏里編寫“傳奇”。但是我最多的時間都不在這兩個地方。在哪里?圖書館后面的草坪!
要問我在那里干什么?那是我的隱私。不足為外人道也。
不過我也可以旁敲側擊地告訴你一點蛛絲馬跡,如果你的IQ沒有問題的話,應該不難猜到。
其實那里也沒有什么。除了一大片草坪。不過還有兩樣東西,你一定猜不到,我昨天還去過那里,大學校園改變了許多,那里卻什么都沒有改變,那兩樣東西都還在。
第一,是一棵很大很大的樹。第二,是掛在大樹上的一根繩索。我大部分時間都在這里看著這兩樣東西,樂此不疲。但是,我也不敢妄想占有它們。因為我還沒有征得一個人的同意。那些都是一個大師兄超脫后留下的遺產……
(李永奇摘自“中國教育在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