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望書
在小一點的時候,我一直追問老媽既生瑜,何生亮,因為我和弟弟的戰火連連升級,直到最后真的冷戰——視對方為空氣,誰也不搭理誰!后來,在中學的課本里我學到了階級斗爭和人民內部矛盾的區別,不知怎的,我就立即想起老弟來。我跟同桌嘀咕:我與我弟是階級斗爭的關系,有著不可調和的矛盾。
說實話,在與弟弟的斗爭中,我一直沒怎么占過上風。文斗斗不過他,武斗更別想,他只與我差一歲半,海拔卻早已大大地超過了我。我倆在同一所中學讀書,他的聰明聞名遐邇,人送外號“博士”。同學們見到我互相介紹時都是這樣的:“這是誰誰,就是那誰誰的姐姐。”好像大家是因為他才肯認識我的。即使現在校友聚會也是這般,這讓我多少有點不自在。現在想來可能這才是我對他一直耿耿于懷的原因。
我和他的關系稍有緩和是在我上大學后。那時,同宿舍的姐妹們都忙著給家里的兄弟姐妹們買禮物、寫信,惟獨我一副了無牽掛的樣子。她們問及我原因,我說我那倒霉弟弟不說也罷。
可沒過幾天,我居然收到了一封弟弟的情辭懇切的道歉信,里面盡是他對我的種種懺悔。我真是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把它讀了又讀,然后,趁熱打鐵地也寫了封同樣的數落自己種種不是的信,寄給了他。但千萬別以為我們的關系在這一唱一和的自我批評中化干戈為玉帛。等到我放寒假回家時,才發現,狗改不了吃屎,他還是那副德行。我十二萬分真誠地問他需要什么書,我下次買給他。他斜著眼睛,丟給我一個毫無人氣的答案:“我,什么都喜歡!”“靠!這哪里是人話!”我立即又氣結。但后來我左思右想,明白了,這家伙可能是保溫瓶——外冷內熱。
我和他正式形成姐弟的階級感情應該在他上大學后。看來距離產生美感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道理。大學畢業后,我來了北京,他去了上海,可能因為都在外面闖蕩的緣故,有了更多的話題。但是我們的感情表達依然有異于其他的兄弟姐妹。比如打電話。
“喂,你好,我是誰誰。”從來不會說我是弟弟或是姐姐。
“我去上海看F1,你給我買票吧。”
“哼,美得你,我什么都沒有,就是有錢,但不給你買。”他在那邊說。
“好,再見。”電話結束了。
不明就里的人肯定怪我怎么對客戶那么冷淡,我相信他的同事朋友也會有同樣的反應。即使是互相慰問的電話,也是如此。比如上海刮龍卷風、北京元宵節踩踏事件。
“昨天你在哪兒了,沒被風卷走啊(或是你還活著啊)?”仿佛知道彼此安然無恙是件讓人失望的事。
而我每次去上海出差,都要蹭他飯吃,而且總是他埋單我要發票。他就罵我黑心肝,他越罵我吃得越香。這不算什么,早在他上大學的時候,我就曾搶過他的一副比較昂貴的手套,據說,是追他的一個女孩子送的。我想那女孩肯定罵他薄情郎。前段時間,在上海出差又見到了他。他穿得很邋遢,有失平時的水準,我立即責罵:“趕緊去買衣服,你這樣怎么泡妞啊?”上周六,他打電話給我,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個多小時,直到手機斷電。說的全是公司不開心的事,什么人事斗爭、人員變動。我知道,雖然他沒有直接說累,說壓力大,但是我能感覺到,他不開心。我沒有說什么安慰他的話,而是幫他分析利弊,甚至只是做一個對他而言安全的傾聽者。但是,說實話,我在心疼。
于是,在他工作不順利的那段時間,我每個月發工資后都不聲不響地往他卡里送點銀子。他知道但也不過多地說些什么。而我也知道,這沒什么,我和他都是外冷內熱的人。再說,這種親情早已超越了語言。非常不賴。
(王新興摘自《女友校園》)